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陀思妥耶夫斯基 | 上頁 下頁 |
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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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中還有一位女主人公,名叫麗莎,她同一切「崇高和美好的事物」也是相對立的。她屬所有的人,卻愛上了其中一個,儘管那是一個最不值得愛的人。正是這一點拯救了她,使她走上「充滿生氣」的生活,使她滿懷憧憬,嚮往美好的事物,嚮往家庭的幸福。而那個剛剛受到眾人侮辱的「愛發怪論者」,把自己的滿腹委屈都發洩在她身上。他以清白無辜的生活和做母親的幸福這樣一幅圖畫來從精神上去折磨她,因為她從事的那種職業使她永遠無法得到這些東西。他以一種不容反駁的說服力向她描繪了等待著她的命運——從一個賣淫窟轉到另一個更糟糕的賣淫窟,甚至轉到乾草市場上的地窖,在那裡等待她的是花柳病,鴇母的毆打和勒索,嚴重的肺結核,甚至還有死亡和水牢聽了這些話以後,她不禁號啕痛哭起來。毫無惻隱之心的講故事者慌了手腳,感到很不好意思。 幾天以後,她懷著對清白生活的嚮往來到他的住處,並向他吐露了自己的衷曲:「我想永遠離開那裡。」 在他看來,這一切只不過是一種多愁善感的滑稽劇,因而使他怒不可遏,「地下室生活」完全吸引住了他,於是他氣急敗壞地痛斥那位不幸少女的善良願望。 麗莎沒有聽從他的話,忿然離去,從而維護了自己做人的尊嚴。只是當她走了以後,他才發現桌上放著一張她扔下的皺巴巴的藍色鈔票,這「正是一分鐘以前他塞到她手裡的那張鈔票」,他之所以那樣做,是為了永遠切斷她走上新生活的道路,使她不再對貞潔、新生、人道、愛情抱有任何希望。 《地下室手記》是《罪與罰》的草圖,《罪與罰》在很多重要方面深化和擴展了這一部小說,這部小說給阿波降·格裡戈耶夫留下了強烈的印象,「你就按照這種風格寫下去吧!」從此,陀思妥耶夫斯基所有的長篇小說都採取了這種結構法:既充滿尖銳的思想衝突,又充滿悲劇性。 陀思妥耶夫斯基十分巧妙地把音樂上從一個調轉入另一個調的規則應用於作品的結構,這部小說就是根據音樂上的對位法原理寫成的,第二章所描寫的街頭妓女的痛苦心理,是與第一章中折磨她的那個人所蒙受的侮辱相一致的。與此同時,按非一致性來說,她的痛苦心理又是與他那受到戕害的並變得兇狠起來的自尊心相對立的,這就是對位法,這就是用不同方法表示同一主題的多聲部,這就是表現各式各樣的生活以及人們複雜心理感受的「複調音樂」。「生活中的一切都是對位法,即對立性」,陀思妥耶夫斯基最喜愛的作曲家之一米格林卡在其《回憶錄》中曾這樣寫道。 自從1859年陀思妥耶夫斯基夫婦遷居彼得堡後,瑪麗亞·德米特裡耶夫娜的肺病就開始一天天惡化了。作為一個體弱多病並且貧窮的親屬,她神經過敏地覺得全家人對她很不友好,她立即對他們採取了懷疑和敵視的態度,並把自己的全部怒火與怨氣發洩在他們身上,她一直認為夫兄米哈伊爾是一個隱秘的敵人,直到臨終前才表示願意跟他言歸於好。她丈夫有自己的社交圈子,她對他的事概不過問。 瑪麗亞·德米特裡耶夫娜的病在西伯利亞乾燥的條件下發展得還比較緩慢,來到潮濕的彼得堡後,病情急劇惡化,發展成很厲害的肺癆,她輾轉各地治療,終無效果。到了晚期,病人的精神狀態完全失常了:她常常發生可怕的幻覺。有時候突然小聲喊叫起來:「有鬼,有鬼!」只是在丈夫當著她的面把通風小窗打開來,象徵性地把鬼驅逐出去以後,病人才平靜下來。 到了春天,結核病患者的病情加重,1845年4月15日,瑪麗亞·德米特裡耶夫娜與世長辭。這對夫婦彼此深愛著對方,卻又從未過過幸福的生活,但愈是不幸,他們卻愈是互相依戀。4月16日,面對著妻子已經冷卻的屍體,陀思妥耶夫斯基把他關於愛情與婚姻的意義以及人生在世的使命的某些沉思記在自己的筆記本上。這筆記包含著許多神秘主義,但有一點是清楚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對故去的妻子懷有深摯的愛,她的死使他經受了一場悲劇。 她曾激勵作家創作出他那部最偉大的作品。一年半以後,在《罪與罰》中,通過卡捷琳娜·伊萬諾夫娜·馬美拉多娃的形象,他舉行了一次創作上的死後祭奠,以紀念他的第一位生活伴侶。在對現實生活素材作通常的藝術加工時,他通過馬美拉多娃那位飽嘗辛酸的女伴的生活際遇和個性,再現了自己第一位妻子生活閱歷中的許多細節。無憂無慮的青春時代,同一個酒鬼的結合,「極度的貧困」,可怕的肺結核,滿腹的怨恨和滔滔不絕的懺悔的眼淚——卡捷林娜·伊萬諾夫娜的所有這些特點都是根據自己親人的個性加以描寫的,甚至女主人公的外貌也是這樣。 所謂「禍不單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人生經歷證明這句諺語是對的,特別是1864年。 陀思妥耶夫斯基還未來得及安葬瑪麗亞·德米特裡耶夫娜,他的長兄米哈伊爾又患了重病。 長兄的病是在不知不覺中慢慢惡化的,開始時他並不在意,繼續伏案工作,後來病情日趨惡化,這才引起全家人的焦慮不安,6月,醫生警告說病情有危險,但新生刊物的主編仍不願停止工作。7月10日,米哈伊爾·陀思妥耶夫斯基去世了。 在費奧多爾所有的親屬中,長兄是他最感親近的一個,是他的主要助手和戰友,雖然兩人的性格並不相同,米哈伊爾在青少年時代迷戀過詩歌,然而這種浪漫主義的想法很快就讓家庭重擔給擠垮了,他放棄了心愛的抒情詩,轉而靠賣文為生,成了彼得堡幾家刊物的小說和批評欄的撰稿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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