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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陀思妥耶夫斯基最強烈的一次戀愛發生在60年代初。他愛上一位年輕的姑娘阿波利納裡婭·蘇斯洛娃。在這個非常缺乏生活經驗,天真爛漫、興致勃勃的年輕姑娘眼裡,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一位英雄和受難者。他朗誦《死屋手記》時他的整個形象高大起來,他以自己的苦難和榮譽把她弄得目眩神迷,使她對他頂禮膜拜,陀思妥耶夫斯基為她開闢了文學活動的場所,把她的習作與自己的《被侮辱與被損害的》刊登在一起。

  然而時過不久,他們的關係出現裂痕。反抗情緒在阿·蘇斯洛娃心中蘇醒了,她認為陀思妥耶夫斯基對她的迷戀不過是為了暫時享受一下肉體的歡樂。而她一度把他看作理想的化身。他們的矛盾還因為社會綱領的不同,蘇斯洛娃16歲時就氣勢洶洶地宣稱要否定「舊世界」以及舊社會的藝術、宗教、民族文化、唯心主義倫理,而這恰恰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所珍視的。

  1863年冬或翌年春,陀思妥耶夫斯基約請他這位高傲的女友和他去意大利度夏。但他因為刊物的繁雜事物一直滯留俄國,蘇斯洛娃對於他們共同生活中的種種糾葛已經厭倦,遂于夏初先行去了巴黎。一天晚上,陀思妥耶夫斯基望著倒映在葉卡捷琳娜運河水面上的煤汽燈噴嘴的暗淡影子,想到他生活中僅剩下的一點最美好的東西——阿波利納裡婭的愛情,他再也無法忍受分離的痛苦,於8月中旬離開彼得堡。

  終於到了巴黎!他從旅館匆匆寄了封短箋給蘇斯洛娃,沒等收到回音,他就去找她了。然而見面是難堪、痛苦的。「我並沒有等你,我的信你難道沒有收到嗎?」信第二天才收到,他知道已發生了無可挽回的事情。

  「你幸福嗎?幸福嗎?你只需對我說一句話:你幸福嗎?」他一直跪在那兒不起來。

  一聲幾乎難以聽見的回答:「不。」

  「怎麼會這樣?你愛著,卻又感到不幸福?這難道可能嗎?」

  「他並不愛我。」

  等她稍微平靜下來以後,她把一切都告訴了他。

  他叫薩爾瓦多,醫學院的學生,一個講究穿戴的美男子,他的親屬是一個採金者、航海家、掠奪者和殖民者的著名家族。她瘋狂地愛上了薩爾瓦多,但他欺騙了她,認為自己無須承擔任何義務,竭力回避和她見面,想跟她一刀兩斷。自從那天在街上偶然相遇,他冷冷地作了幾句解釋以後,被拋棄的女子便下定決定:或者把他殺死,或者自殺。

  陀思妥耶夫斯基又擔當起無私的安慰者、毫無用處的「第三者」和勇於自我犧牲的朋友這一類的角色了,他勸她為了那個負心人而戕害自己是毫無意義的,她也贊成他的意見。有一天她領著陀思妥耶夫斯基去參觀革命偉人祠後的一座帶祭廊的中世紀建築物。

  「不久前,在這座小教堂裡,我向神甫懺悔過一項罪惡的計劃。」

  他打了一個寒顫。

  「你懺悔了什麼?什麼?」

  於是,她向他供出了自己的一項秘密計劃,她產生了可怕的殺人念頭,這種念頭完全把她控制住了。

  「到底是什麼?殺死薩爾瓦多?」

  「不,不是他。」

  「不是他?是誰?也許是我?」

  「哦,不是!」她隨隨便便地說:「我告訴你吧,這是一項宏偉而又非同尋常的計劃。」

  她說她要使復仇變成一樁偉大的壯舉,以自己的犧牲去博取不朽的名聲,她要為被玷污的愛情復仇,這樣一來她就會被載入人類的史冊。

  「你究竟想殺誰?」他驚恐萬狀地說,已預感到某種可怕的事情。

  「為了我所蒙受的侮辱,讓隨便哪個男人付出代價還不是一樣?你們所有的男人都有罪;你們全都問心有愧:欺騙女人,忘恩負義,貪淫好色。既要報仇雪恨,就得讓全世界都知道這次聞所未聞,空前絕後的復仇」

  「波利婭,你冷靜些,難道你要殺人?」

  「我決心已定。」

  「殺誰?」

  她用深沉的,幾乎是輕蔑的眼光看他一眼。

  「難道你猜不著?就是沙皇!」

  他渾身哆嗦了一下。1849年的那一幕一閃而過。

  「你向我發誓,以後再也不許有這種想法。」

  「不,我已經放棄了這種想法,現在一切都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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