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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人是一個謎」

  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看來,他和哥哥被送進軍事工程學校是一個天大的錯誤,因為他們對這行根本沒有興趣,不過老陀思妥耶夫斯基可不管這些。他認為寫詩是一種無聊的事情,對米哈伊爾的那些「蹩腳詩」

  非常生氣。他覺得研究軍事工程技術才是一條飛黃騰達的道路,因為一般人都認為在西部的構築牢固的防禦工事是一件最有利可圖的事情。因此兩個兒子被送進軍校,戴上了高筒軍帽,領到了火石槍而不是古典文學課本。

  與席勒年少時進的「奴隸養成所」般的軍事學校相比,陀思妥耶夫斯基要幸運一點,不過軍校生活仍是嚴格得很。在校場上,當刺刀稍有一點歪斜,教官便跑過來大聲喊道:「立正!操練時不准曬太陽,立正!」

  一年後,陀思妥耶夫斯基悄悄開始了緊張的自修,以保持對文學藝術的愛好。他對軍事教學大綱進行了創造性的修正,用古典文學來對抗技術課本。每當夜闌人靜,他便坐在那個面對著豐坦卡河的幽靜窗口旁,如饑似渴地閱讀文學作品,並把他對一些他特別感興趣的問題的初步思考記錄下來:「人是一個謎!應該解開這個謎!」

  儘管陀思妥耶夫斯基性格孤僻,落落寡合,過著修士一般的生活,不願和軍校學員交往,但他還是有一些朋友的。這些朋友中有的後來成了自然科學家,有的成了畫家,還有一位格裡戈羅維奇,後來寫過中篇小說《苦命人安東》,但對陀思妥耶夫斯基真正發生過精神影響的是希德洛夫斯基,這位青年文學家幫助陀思妥耶夫斯基結交了很多有識之士,通過促膝談心,促進了他的思想和世界觀的發展。希德洛夫斯基是一位浪漫主義詩人的形象:面容憔悴,濕潤的眼睛顯得冷漠而又充滿熱情。由於身體衰弱而有一種崇高的精神美,他愛上了一位姑娘,可她卻嫁給了別人。

  總之是像拜倫筆下的主人公一樣憂鬱狂躁,他的詩歌使陀思妥耶夫斯基讚歎不已,但他晚年卻進了修道院。

  不管怎麼樣,他們在一起漫步、交談、爭論的美好時光和「枯燥無味、毫無意義的軍校生活」相比簡直是一種天堂境界,它使陀思妥耶夫斯基終生受益匪淺。

  陀思妥耶夫斯基平日節衣縮食,很少朝家裡要錢,反正要也是招來老頭子的一通責駡,所以他平時連茶也不喝。他給弟弟的一封信裡曾說,一天,大雨如注,他卻在露天裡站立著,口袋裡連飲一口熱茶的錢都沒有。

  到1839年,他那本來微薄的經濟來源就完全斷絕了,因為父親去世了。父親的死只能歸罪於他自己,這個老軍醫的性格到晚年越發吝嗇、殘酷。他經常喝醉了就鞭打農奴,而且強迫農奴的女兒和自己同居,人們普遍憎恨這個地主,終於有一天,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幾個農奴密謀殺死了他。當費奧多爾獲悉父親死亡的消息後,他第一次犯了嚴重的驚厥,昏了過去,這種疾病就是後來折磨他一生的癲癇病。

  父親死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處境更加困難了,而他在頭一年因閱讀課外書使學業受影響留了級,不過這一切對他的影響不是很大。他一分鐘也未放棄過精神上的追求,而且是一個狂熱的幻想家。1841年他晉升為陸軍準尉以後,成了校外實習生,可以自由自在地居住在熱鬧繁華的市中心和私人住宅裡了。

  他渴望在文學上有所建樹。在這之前寫過兩個歷史悲劇劇本。還構思一些浪漫的愛情悲劇故事,不過一切都在醞釀之中,那直沖霄漢的一天還沒到來呢。

  1843年8月,他修完了軍官高級官的全部課程。迎接他的是尼古拉時代的冷酷現實,由於畢業成績不理想他沒有去前方要塞而留在彼得堡軍事工程繪圖處工作。他的哥哥曾委託裡森坎普夫大夫照顧他。

  一天,裡森坎普夫回到彼得堡發現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每天只能吃到麵包和牛奶,而且連這也是賒來的。由於手頭拮据,陀思妥耶夫斯基在此以前不久曾給弟弟安德烈寫過一封信:「請看在上帝的份上給我寄五個盧布來吧,哪怕只寄一個盧布也行。我已經三天沒有生茶炊了,我現在的確已是囊空如洗」。這種極端缺錢的狀況一直持續了兩個多月。突然有一天,他又開始出入於豪華的餐廳,說話的嗓門也高了,顯得十分自信。原來他從莫斯科收到了1000盧布。

  可是第二天,他又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躡手躡腳走進裡森坎普大夫的房間,請求他借給他五個盧布。原來寄來的那筆錢除償還緊迫的債務外,一部分輸在檯球桌上,另一部分則被打檯球的夥伴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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