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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當托洛茨基被帶出集中營時,俘虜營中的難友們為托洛茨基舉行了隆重的歡送儀式。這時,除了軍官們躲在隔間裡,少數人鼻子伸在夾縫裡向外張望以外,水兵們和工人們列隊站在托洛茨基行走的通道兩側,一個臨時組成的樂隊演奏了革命進行曲,一隻只友誼的手從各個方向伸向托洛茨基。一位俘虜發表了簡短的演說,讚頌俄國革命,詛咒德國君主制。直到現在,每當托洛茨基回憶起戰爭最激烈的時刻,托洛茨基在亞默斯同德國水兵在一起友好相處的情景,心裡總感到非常激動。以後幾年托洛茨基常常收到他們從德國給他寄來的充滿友好情誼的信件。

  逮捕托洛茨基的英國憲兵軍官麥琴在托洛茨基離港時也來了。臨別時,托洛茨基警告說,他出席立憲會議以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外交部長米留科夫就加拿大英國警察對俄國公民的野蠻虐待行為提出質詢。

  「但願您永遠進不了立憲會議。」這位狡猾的憲兵隨即回答道。

  第十五章 回到彼得格勒

  1.   從加拿大的哈裡法克斯到彼得格勒,一路上十分單調,像過一條隧道;實際上這也確實是一條隧道——革命的隧道。

  到達別盧斯特洛夫車站時,他們受到了一個由國際主義者和布爾什維克中央委員會代表組成的代表團的歡迎。孟什維克沒有派人來,甚至孟什維克國際主義派(馬爾托夫等)也沒有派人來。

  在彼得格勒的芬蘭車站舉行了隆重的歡迎儀式,布爾什維克代表費奧多羅夫和托洛茨基的老朋友烏裡茨基先後講了話,托洛茨基致了答詞,談到了進行第二次革命的問題。當人們驟然用手臂將他抬起時,他一下子想到了在哈裡法克斯被英國海軍武力挾持前往集中營時的同樣經歷,不過這次是朋友們的手臂,四周是旗幟的海洋。托洛茨基看到了妻子興奮的表情,而孩子們臉色蒼白,神色驚慌,他們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車站歡迎儀式一結束,托洛茨基就仿佛掉入一個漩渦之中。他記得自己是從車站直接去蘇維埃執委會參加會議的。當時的常任主任齊赫澤冷冰冰地迎接了他。布爾什維克憑著他在1905年擔任過蘇維埃主席的經歷,建議立即吸收他參加執委會,這一來引起了一陣混亂。孟什維克同民粹派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當時,他們在革命各部門佔據絕對優勢。經過討論,執委會通過托洛茨基作為無表決權成員列席會議。

  在彼得格勒街頭,孩子們聽著人們用俄語說話,看著街頭商店門前的俄文招牌,感到十分驚奇,就連托洛茨基和妻子也都感到陌生和不習慣。要知道,他們離開俄國整整10年了,那時候他們的大孩子才一歲多一點,而小的則是到了維也納才出生的。

  托洛茨基同妻子帶著孩子在「基輔旅社」的一間房子裡安下身來,就連這間房子還是花了不少精力幾經周折才弄來的。剛安頓下來的第二天,一個衣著華麗的青年官員來拜訪了托洛茨基。

  「不認識了?」

  托洛茨基認不出他來。

  「我是洛吉諾夫。」

  這時,托洛茨基由這位盛裝的官員想起了1905年的那個青年鍛工。他曾是一個戰鬥組織的成員,在人行道的鐵欄杆邊同警察展開過搏鬥,並懷著年輕人的滿腔熱忱一直追隨著托洛茨基。1905年以後他就不知去向。現在托洛茨基才知道,原來他並不是無產者洛吉諾夫,而是一個出身富裕家庭的理工大學生謝列勃羅夫斯基,但他年輕時就已經被工人群眾同化了。反動時期,他成了一名工程師,脫離了革命;戰爭期間,他是彼得格勒兩家最大工廠的政府總監。二月革命稍稍震動了他,使他回憶起過去。他從報紙上得知托洛茨基回國的消息,因而,來到這裡,熱情地邀請托洛茨基住到他家去,並且立刻就去。托洛茨基略事猶豫,就同意了。謝列勃羅夫斯基和他的年輕的妻子住的是一幢很寬敞、很豪華的專供總監居住的樓房。他們沒有孩子。家裡一切都是現代的。在半饑半飽、破敗不堪的彼得格勒,托洛茨基住在這裡仿佛生活在天堂中。但是,談話一涉及到政治領域,情況就發生了急劇變化。

  原來,謝列勃羅夫斯基是一個「護國主義者」,而且對布爾什維克非常仇視,甚至還認為列寧是一個德國間諜。他一開始就遭到托洛茨基的堅決抵制,以後變得謹慎許多。然而,在這種情況下,托洛茨基覺得繼續與他們共同生活已屬不可能。托洛茨基一家離開了好客但對他們來說是異己分子的主人,回到了「基輔旅館」的那間房間裡。在這以後,謝列勃羅夫斯基還再一次地邀請托洛茨基的孩子們去他家做客,讓他們就著果醬喝茶;孩子們感激地把列寧在群眾大會上的演說講給他聽。兩個小傢伙對談話和果醬都很滿意,小臉由於興奮脹得緋紅。

  「可是,要知道,列寧是德國的奸細。」主人對他們說。

  「這是什麼話?是誰說的?」孩子們立即推開果醬茶,站起身來。

  「哼,說這話的肯定是壞蛋。」托洛茨基的大兒子斷言。他再找不到別的合適的詞匯了。這下輪到主人發火了。於是他們的交往到此結束。十月革命勝利以後,托洛茨基吸收謝列勃羅夫斯基參加了蘇維埃的工作。跟許多人一樣,為蘇維埃工作了一段時間,他就加入了黨。現在他是斯大林的中央委員會成員,那個政權的骨幹之一。如果說1905年他被誤認為是一個無產者,那麼現在他被誤認為是一個布爾什維克就更容易了。

  7月事變以後,對布爾什維克的誹謗和謾駡充斥在首都的街頭巷尾。托洛茨基被克倫斯基臨時政府逮捕,在從國外流亡回來的兩個月後又一次地被投入那熟悉的「十字監獄」。他想,加拿大亞默斯集中營的那位莫裡斯上校在晨報上讀到這條消息時一定感到十分稱心,而且有這樣感覺的決不止他一個人。可是孩子們憤憤不平。他們責問母親,如果說在那兒,他們把爸爸送進集中營,而在這裡,又把他送進監獄,那麼這算是什麼革命呢?媽媽說他們說得有理,告訴他們這還不是真正的革命。可是懷疑主義的苦水已經潛入孩子們的心頭。

  從「革命民主主義」的監獄裡釋放出來以後,托洛茨基一家在一個自由派記者——一個有錢的寡婦的一幢寬敞豪華的住宅裡租了一個小套間。十月革命的準備工作全力以赴的進行著。托洛茨基當選為彼得格勒蘇維埃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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