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托洛茨基 | 上頁 下頁 |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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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年級平安無事地過去了,大家都想儘快地離開辛苦而令人討厭的學校。畢業考試弄得很隆重,特地安排在大禮堂裡進行,學區還請來了幾位大學教授主考。校長每打開一個從督學那兒領來的裝有試卷的包裹時,總顯得異常地鄭重其事。宣讀完試題以後,都會有一陣驚恐的歎息,仿佛一下子把大夥兒給推進了冰窟窿似的。由於神經過於緊張,總覺得題目很難,但寫著寫著慢慢地發現似乎並不那麼可怕。在規定的兩小時快結束時,教師們幫助同學們騙過學區的警戒,開始了「打派司」。廖瓦考完後並不交卷,仍然留在考場裡,在學監克雷讓諾夫斯基的默許下頻繁地給那些考試不順利的人遞送小條子。 7年級是增設的年級。聖保羅中學沒有7年級,故而要轉到別校去讀。 在這個間隙,同學們成了無約束的自由民。每一個人都為這一時刻準備了一套便服。領了畢業證書的那天晚上,同學們來到了夏日花園。這裡有一些歌女在露天舞臺上演唱,按規定中學生是嚴禁光顧的。大家全都系著領帶,嘴裡叨著紙煙,桌子上還放著兩瓶啤酒。同學們對自己的大膽行為也有些膽怯,還沒等啟開第一瓶啤酒的塞子,就看見那個因為說話聲音像羊叫,外號叫「山羊」的班監威廉來到桌前。同學們本能的全都站起身來,心裡不由得一陣緊張,可是事情卻很順當。 「你們到這兒來啦?」威廉說道,話音裡有一點憂傷的成分。他寬厚地同大家一一握了手。 同學們中年齡最大、小指上戴著一枚戒指的K放肆地要班監同同學們幹一杯,這要求有點兒過分,被威廉矜持地拒絕了,接著他便匆匆地告別去搜尋那些偷偷地踏進公園禁區的小同學去了。同學們更加明白了自己的身份,便放肆地喝起酒來。 從預備班算起,廖瓦在實驗中學度過的7年不能說沒有令人愉快的事,但苦惱遠勝於它。總而言之,實驗學校留在他的記憶中的色彩即便不是黑色的,至少也是灰色的。學校裡發生的一切事情,痛苦的也罷,歡樂的也罷,都是處於一種冷酷的和官僚的形式主義制度的統治之下。不過,這所學校也不是什麼也沒給廖瓦,它仍然教會了他許多東西:它給了他基本知識、有條不紊的工作習慣和外部社會的紀律等等,所有這一切都是日後生活所必需的;它也有悖於它自己的直接使命,在廖瓦心中播下了仇恨現存制度的種子——而且,無論如何,這些種子沒有播撒在不毛之地上。 第五章 第一個革命組織 1.在園丁施維戈夫斯基的木屋裡 廖瓦不是在敖德薩,而是在尼古拉耶夫上的7年級。這是個省轄市,學校水平也不高。但在尼古拉耶夫的這一年——1896年,卻是廖瓦的青年時期具有轉折意義的一年,因為這時他認真地思考了自己在社會中的地位問題。 廖瓦寄宿的這家人家有幾個比自己年長的孩子,他們大都在某種程度上被新的思潮所感染。有意思的是,在最初階段,廖瓦常常在談話中對他們的「社會主義烏托邦」給予迎頭痛擊。他扮演了一個對這一切早就不屑一顧的懷疑主義者的角色,常常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對他們談論的問題做出諷刺性的反應。這家女主人驚訝地看著廖瓦,接著就把他樹為她的孩子們的榜樣,雖然她對自己的作法也疑惑不定。她的那些思想左傾的孩子們都比廖瓦大,這對他來說是一場力不從心的維護獨立見解的戰鬥。廖瓦竭力避免受到這些年輕社會主義者的影響,這種力量不均衡的戰鬥總共進行了幾個月。社會思潮的力量比廖瓦強大得多,何況,在內心深處,廖瓦又很願意向它屈服。在尼古拉耶夫生活了幾個月以後,他的行為從根本上發生了變化。廖瓦拋棄了故作姿態的保守主義思想,以使他結識的新朋友驚奇的速度急劇地向左轉。 「怎麼回事兒?」廖瓦的女房東問道。「難道我白白地把你樹為我的孩子的榜樣了?」 在尼古拉耶夫,廖瓦除了與有馬克思主義傾向的青年接觸,還第一次遇見了幾個流放歸來、仍受警察監督的人。這是民粹主義衰亡時期的人物。社會民主主義者還沒有到從流放地返回的時候,他們正在被送往西伯利亞。這兩股交叉的運動回流造成了思想意識的漩渦,廖瓦也一度被捲進了這個漩渦。民粹主義散發著一種腐敗的氣味,而馬克思主義則由於它的所謂「狹隘性」而被排斥。廖瓦心急火燎般地竭力想領悟這些思想的本質,可是它們並不容易被掌握,而他身邊又找不到一個可以指點的人。 廖瓦結識了一個園丁,他名叫施維戈夫斯基,祖籍捷克。他是廖瓦看見的第一個訂報紙的工人,此外,他還閱讀德文書籍,熟悉古典作家,經常參加馬克思主義者與民粹派的辯論。他的花園中有一間木屋,是外地大學生、前流放者和當地青年聚會的場所。從施維戈夫斯基那兒可以弄到禁書。在流放者的談話中常常可以聽到一些著名民意党①領袖的名字——不是傳說中的英雄,而是這些流放者或者他們年長的朋友親眼見到過的真實的人。廖瓦覺得自己作為一個小小的鐵環,已經加入到一個偉大的鎖鏈中去了。 ①俄國最大的革命民粹派組織,1881年遭到大規模逮捕後瓦解。 他如饑似渴地啃起書本,惟恐生命短暫不夠自己使用。他的閱讀是緊張、焦躁和無系統的。從非法讀物轉到穆勒的《邏輯學》,《邏輯學》還沒讀完一半,又一頭鑽進李佩特的《原始文化》。他認為邊沁的功利主義是人類思想最有權威的論斷,有整整幾個月的時間,廖瓦認為自己是個堅定的邊沁主義者。接著,車爾尼雪夫斯基的現實主義美學又吸引了他。李佩特的書還沒看完,他又拿起米涅的《法國革命史》。每一本書都在他的腦子裡佔據一個位置,彼此沒有連結成一個體系。他竭力想建立一個體系,常常顯得很緊張,甚至於狂躁。這時,他之所以抗拒馬克思主義,部分原因可能就是它有一個完整的體系。 廖瓦開始大量閱讀報紙,不是像在敖德薩那樣隨便翻翻看看,而是用政治眼光去讀它。當時,最有權威的報紙是莫斯科自由主義者辦的《俄國新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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