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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著名的《希伯特雜誌》曾經評論道,《吉檀迦利》詩集的主要特點在於真誠和直率,這又是它的最大魅力:「它第一次最完美地表現了一種純粹的宗教熱情,這種熱情無需某些媒介物,某種神的肉體化身,某些人或半人半神的人格以及某種特定歷史時期或特定國家進入神的境界的渠道來激發和鼓舞。」這些詩篇的某種偉大的價值,就在於使神之存在得到暗示的那種方式;沒有任何神的肉體化身是仍然保留著人類的性格特徵的。在這部詩集中,神是朋友、兄弟、同志、新郎、舵手,但他主要的卻是一種照亮了天空,使得大地上的泥土萌發出無數小草,噴發出鮮花和枝葉的喧囂浪濤的無所不往的存在。他隱蔽于萬物的心靈之中,但是他又滋養著種子使其萌發,滋養著蓓蕾使其開花,還滋養著成熟的花朵使其結出豐碩的果實。

  在許多詩篇中,神的這種無所不往的存在是以一種非常精細微妙的方式暗示的。詩人正期待著他能親眼見到神的幸福時刻,同時天空中也充滿著希望的芳香。

  或者當詩人沉入夢鄉,神卻帶著豎琴悄悄地到來。詩人在睡夢中與豎琴的音樂發生了共鳴。

  《吉檀迦利》中的藝術形象,來源於日常生活的平凡而熟悉的各種事物,它們都具有上述特徵,如為了表現廣闊和莊嚴,他就設想一隻快樂的鳥兒在跨躍大海時展翅高飛;當要說明神劍的輝煌,他就描繪維施奴神鳥的淩空翱翔——一個印度神話中婦孺皆知的形象——在落日的紅光中完美的平衡。在某些地方,神的尊嚴的暗示,往往借助於自然界最簡單的事物。

  雖然宇宙間有偉大的音樂,但是神卻被詩人那悲哀細微的曲調所吸引,因此就停止在他的小屋旁邊——只以一朵鮮花作為贈品。這些將隨著詩人與神的統一而產生的自由,神秘和廣闊都由形象非常微妙地作出暗示:「誰知道何時才能解開鏈索,讓這只船像落日的餘光,消融在黑夜之中呢?」在自然中尋找人類情緒的意義,更像是一種古代詩人的創作習慣,而泰戈爾那些形象則在於生動和質樸。當一個乾渴的旅人向一位少女討水解渴時,那少女感到了滿足。如果將齊特藍迦達的故事與《吉檀迦利》的第54首詩聯繫起來,那麼她就是佛教非凡信徒阿難陀。一聲呼喚出乎意料的改變了她整個存在,並給少女帶來一陣歡樂。

  當她將水傾倒出來時,樹葉在頭上沙沙作響,杜鵑在幽暗處歌唱,曲徑裡傳來膠樹的花香。樹葉的沙沙聲表明了顫慄的無所不在,杜鵑形象中的幽暗暗示著神秘,膠樹花的場面則具有某種異乎尋常的情調,正適於表現少女感情的獨特性。當那旅人走了以後,詩篇這樣表現籠罩著那少女的沉悶的心情:「天已不早,鳥兒唱著倦歌,楝樹葉子在頭上沙沙作響,我坐著想了又想。」在印度的鄉村,少女們踏著晨曦採集花朵,晚霞出現她們就用瓦罐在水箱和井裡取水。在第67首中這些普普通通的畫面,獨具一種世俗的情調,寧靜的意境,它們被詩人用來描繪黎明的到來和黃昏的降臨。在那裡,清晨來了,右手提著金筐,靜靜地替大地加冕。在那裡,黃昏來了,在她的金瓶裡帶著安靜的西方海上和平的涼飆。一切都神聖而普通。

  《吉檀迦利》確實表現了要求與神統一的強烈願望,而且它具有豐富的內容和多樣的形式,但它給人的最終印象還是一種不可言喻的靜謐。這是全集統一的基調。即使當詩人想要強調一種思想而並不那麼溫文爾雅的時候,那種四處彌漫的寧靜的氣氛還是沒有被擾亂。第38首詩就發出一種祈求與神會見的痛苦的呼聲。這種呼聲是通過對「我需要你,只需要你」

  這個簡單句子的不斷重複來表現的。當然這種赤裸裸的呼喊本身不可能富於詩意,但是當詩人的渴望在隱藏于祈求光明的黑夜中,在本身反對平靜,卻又在平靜中尋求自己的結局的風景中,就得到了豐富而深刻的詩意,這種形象十分具有動人的特質,但是更具形式美的價值的還是文體的謹嚴,描述的簡潔以及對平靜的強調。第18首打上了毗濕奴思想和形象的印記,但是那種熱烈而又質樸的語言正好表現了詩人深沉憂鬱的渴念。詩中反復強調了某種孤寂,這在黑暗的雨夜變得格外痛苦。詩中又暗示了詩人所處的無依無靠的境地,從中自然流露出痛苦的詢問:為什麼要讓他獨自地在門外等候?這種神秘的悲哀在詩篇的末尾達到高潮。那時黑夜已不再是一種背景,而已經與詩人的心融為一體了,那心正和不寧的風一起彷徨悲歎。

  因此,讀者不能簡單地把平靜同愉悅混為一談。

  童心的純真——《新月集》

  《新月集》是詩人自己翻譯的另一部散文詩集。

  主要譯自1903年出版的孟加拉文詩集《兒童集》,也有一些是直接用英文創作的。詩集共收詩40首。

  取名《新月集》的用意,在於歌頌兒童世界,並象徵人類美好境界的理想。「新月」的意思就是把兒童比作新月,他們像新月那樣純潔和寧靜,美好和純真。新月將會圓滿起來,代表未來,代表希望,是美好理想的象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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