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泰戈爾 | 上頁 下頁 |
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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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名叫「莫蘭花園」的風景宜人的地方,羅賓寫下了他第一部完整的長篇浪漫主義歷史小說《王后市場》,儘管小說的創作形式並無多少值得讚賞之處,但其中許多情節和人物,成了他日後劇本創作的雛形。 與此同時,羅賓也在河畔寫了一些散文,後來當他與兄嫂一起返回加爾各答蘇達街的另一處房子時,他仍然繼續著這一創作,直到有一天他有了一些徹悟: 「早晨我偶然站在涼臺上往那邊看,太陽正從這些樹上的密葉上升起。在我不停地凝望中,忽然間似乎有一層簾子從我眼上落下去了,我發現這個世界沐浴在奇妙的光輝中,美和歡樂的浪潮,在周圍湧溢著。 這光輝立刻穿透積壓在我心上的重重疊疊的愁悶和蕭索,以宇宙的光明注滿了我的心。」 持續了4天的這種感受令羅賓筆底奔湧出一首名為《瀑布的覺醒》的詩作,詩中表達了他感到生命醒來以後的無比欣悅。詩篇的結尾是這樣的: 誰知道為什麼今天我的心靈覺醒了, 我似乎聽見遙遠的大海的歌聲, 啊,我的四周啊,怎樣的一所暗牢! 不斷地,不斷地撞擊呀! 啊!今天鳥雀歡唱, 陽光照進洞窟來了! 在歷經長時期思想與感情倍受壓抑的痛苦階段之後,羅賓第一次獲得了深刻的精神體驗。隨後他又寫了幾首詩,集成一冊《晨歌》於1883年出版。其中《永恆的生命》與《永恆的死亡》兩篇闡明了他所獲得的新的思想——發展就是生活,生活不斷運動和更新,死亡也是為了幫助生命獲得重現與再生。這部詩集標誌著年輕詩人開始走向成熟。 自從《晨歌集》問世以後,詩歌、散文、劇本和歌曲新作在羅賓筆下如瀑布般傾瀉而出。而且,他還在五哥的支持下發起了一次籌建孟加拉文學學院的活動,但這件事在中途便不幸夭折了。 1883年4月8日,羅賓又隨同家人移居位於印度西南海岸的加勒瓦爾港,他的二哥被派駐在這裡擔任法官。 在這彌漫著檀香和豆蔻香氣的地方,終日面對椰樹和大海,生活在自己最親愛的人們中間,泰戈爾胸中的詩情也漲潮了。他在這裡完成了一部重要的詩劇——《大自然的報復》,並在第二年付梓。 《大自然的報復》一劇的主人公是一個隱居於山洞中的苦修多年的修道士,他原以為自己已經摒絕了一切世俗雜念,但當他遇到一名父母雙亡、孤立無援的孤女時,憐憫與愛戀卻湧上心頭,他驚慌失措地跑開了。然而愛又使他最終放棄了修道士的苦行,重返塵世,並四處尋找這可憐的孤女。可是他得到了的卻是姑娘去世的消息。修道士那時才明白,原來死亡可以使人「在低微中見到偉大,在形象的有限中見到了無限,靈魂在愛中找到了永恆的解脫」。這一觀點是泰戈爾積極的生活態度以及重視人的本性與情感的反響。 羅賓自己亦很重視這部作品,他說: 「《大自然的報復》可以看作是我以後的全部文學作品的序曲;或者更確切地說,這是我所有作品都詳述的主題——在有限之內獲得無限的喜悅。」 這年秋天,泰戈爾全家人返回了加爾各答,未來的藝術家仍在不停地磨礪自己:憑窗凝望著工人住宅區裡的日常生活和那裡玩耍的孩子們,他寫下了許多詩篇,這些充滿動人詩情的作品最後結集為《畫與歌》。 泰戈爾自己覺得,這部《畫與歌》是《晨歌》與兩年後的另一本詩集《剛與柔》之間的過渡。因為以前的他,提筆創作之際總是主要受自己主觀情感的驅使,而如今外面世界的生活走進了他的創作視野。在吟詠詩歌的同時,泰戈爾還不懈地繼續寫作散文,以表達自己對文學和哲學的思索,並對社會和政治問題進行議論和抨擊,這些文章後來集為《評論》。 自由自在、無憂無慮、盡情揮灑詩才的生活並沒有持續多久,父親和家裡的人們就為泰戈爾找到了新娘。 第八章 死之痛楚與生之歡樂 1883年,22歲的泰戈爾聽從家人之命成婚了,他的婚姻是按照傳統的印度社會習俗而締結的。新娘由家中的兩位嫂嫂幫助選定,她的父親在泰戈爾家的不動產管理公司供職,女孩的門第比泰戈爾家低。當時的印度依然流行著童婚的風俗,這個幼小的新娘那時才11歲,並無漂亮的容貌,亦只讀過一年的孟加拉課程,不識多少字。熱情浪漫、年輕英俊的詩人最後接受了這樣的一門親事,不僅表明了他歸根結蒂是個孝順的孩子,也證實了他能夠安于平凡的生活。婚後,羅賓把妻子原來舊式的名字改為一個美麗動聽的名字——默勒納利妮。 大約在羅賓結婚一年之後,他的父親讓他擔當了自己早年創立的宗教改革組織——「梵社」的秘書,以鍛煉他的工作才能。羅賓在梵社推行了一種在那時可謂非常大的改革:他請來非婆羅門的傳道士在為婆羅門所獨霸的講壇上講道。這一勇敢無畏的舉動,正是他內心深處堅決反對在人與人之間人為地製造隔閡這種觀念的表現,而且這也預示了他在將來面臨的社會及政治問題上必會選擇人道和正義的道路。 一生從未對宗教產生多少興趣和研究熱望的羅賓,默默地遵從著父親的囑託,以嚴肅的態度兢兢業業地工作著,並寫出了許多文章來宣傳父親的宗教信仰。 然而世間的事總是難於預料,1884年4月,成婚不久的羅賓一生中親密的朋友,宛如慈母般的嫂子伽登帕莉不知為何悄然自盡了,年僅25歲。這是羅賓第一次感受到了死神的可怕力量,也是他第一次深刻體味到喪失親人的巨大悲痛。這不幸的事在他心中留下了難以彌合的創傷。 若干年前,當母親辭世之際,羅賓還十分年幼,並未懂得生離死別的無比悲哀。而且也正是在那時,伽登帕莉,他的三嫂,給了他母親般的關心與愛。從那時起,以後的16年歲月裡,年齡只是稍長些的三嫂成了他的庇護人,她鼓勵羅賓寫作,是羅賓知心的朋友,也是羅賓心中最聖潔、最珍重的女性。嫂嫂的驟然謝世令羅賓五內俱焚,而沒過幾個星期,在羅賓童年時期曾照管他學習的三哥海明德拉納特又被死神帶走了。再度喪失親人的無法言傳的悲哀令他心痛欲絕。即便是多年以後,羅賓仍然這樣充滿傷感地在《回憶錄》中寫道: 「我還沒有想過,在生活的悲觀的完整行列中會出現裂縫。因此我看不見未來的東西,我所接受的目前的生活就是我的一切的一切。當死神突然走來,一瞬間在它似乎絕佳的構造中露出了一個豁口時,我完全不知所措了。周圍的一切:樹木、流水、日月星辰,依然像先前那樣真實;但那個確確實實存在的人,那個在各方面都與我的生活與身心有聯繫,對我來說更為真實的人,轉眼之間卻像一個夢一樣消逝了。當我環顧四周的時候,我覺得這一切是多麼難以理解、自相矛盾啊!我到底怎麼才能使這種存在與消失相協調呢? 「當然時間不停地過去,這個豁口對我顯露的可怖的黑暗卻繼續日夜吸引著我。我不時回來站在那裡向它凝視,想知道在那離去的地方還留下了什麼。我們不能使自己相信空虛:不存在的東西是不真實的;而虛假的東西是不存在的。因此我們想在看不見什麼東西的地方去尋找什麼的努力是不會停止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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