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托爾斯泰 | 上頁 下頁 |
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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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管托爾斯泰在思想上進行著多麼緊張的探索,亞斯納亞·波利亞納的生活卻照常延續著。 1877年12月6日,托爾斯泰家裡又生了一個兒子,取名安德烈。他已有六個孩子了,個個都需要關心、照料、教育,需要替他們請家庭教師。為此,當然需要錢啦。托爾斯泰努力增加收入,購進土地,發展家業,盡可能多地增加寫作進項。 這時他被選為省自治會議員,但他對社會工作不感興趣。 他的主要消遣是打獵。他常常帶著一條狗整天在森林和沼澤裡轉遊,獵取山鷸、野鴨,或者帶著年齡較大的兩個兒子謝爾蓋和伊裡亞騎馬在周圍田野裡追捕狐狸和兔子。 不過不管幹什麼,托爾斯泰的頭腦裡始終在考慮自己所探索的問題。 1877年11月27日,他寫信給斯特拉霍夫問:「對宗教,哲學除說它是一種偏見之外,是否還有別的說法呢?最純潔的基督教是什麼樣子呢?」 得不到答案,他決定自己通過教義問答形式把自己的信仰寫出來。 他著手寫《宗教教義問答》和《宗教的定義》。 經過不信教和想信教兩種思想長期鬥爭,結果他從秋天起心情突然平靜下來。他開始持齋、上教堂、祈禱了。據他的夫人說,他甚至為基督教辯護。她說很欣賞他的論據。 1878年1月8日,托爾斯泰告訴夫人準備寫一部關於十二月黨人的長篇歷史小說,說自己身上出現了類似寫《戰爭與和平》時那樣的心情。 這部小說的故事情節將發生在奧林波斯山①。尼古拉一世和整個上流社會就是朱庇特②和諸神。而在伊爾庫斯克某個地方,農民遷移到那兒墾荒,十二月党人來到移民中間,他們的妻子歷盡艱辛前去相會,於是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就同上流社會的生活發生了聯繫。托爾斯泰像往常一樣,對小說作了廣泛的構思,概括了俄國生活的幾個領域。他大量收集資料,閱讀文獻,訪問十二月党人及其親屬,參觀了囚禁十二月黨人的彼得保羅要塞。還到彼得堡去搜集過資料。朋友們也替他搜集了很多資料。 ①奧林波斯山:希臘最高峰(2917米),很久以來被認為是眾神居留地。 ②朱庇特:古羅馬和意大利的主神,相當於希臘的宙斯。 夏天,托爾斯泰照例不寫作,他到薩馬拉莊園去了。直到秋天才開始寫作。 11月11日,托爾斯泰夫人在日記裡寫道:「廖沃奇卡(即托爾斯泰——引者)今天說,他的頭腦裡明確了,人物全活了,他今天工作了,很高興,相信自己的工作。」 在進行這項工作的同時,托爾斯泰的頭腦裡又醞釀著一部關於彼得一世時代的長篇歷史小說。寫了幾個片段之後,這件工作就停下了。思想裡探索的問題沒有解決以前,他不能專心致志地寫小說。 托爾斯泰頭腦裡急於求得解答的究竟是些什麼問題呢? 1878年6月,托爾斯泰寫道:「……假如我試圖把自己不知道以及無法知道的問題歸納一下的話,我有以下一些問題得不到答案:1)我為什麼活著?2)我以及一切人存在的原因是什麼?3)我以及一切人存在的目的是什麼?4)我在自己身上感覺到的那種善與惡的分離意味著什麼?為什麼?5)我需要怎麼生活?死是什麼? 「這些問題的概括的全面的表述是:我如何才能拯救自己?我覺得我在毀滅——我活著而實際上卻在死去,我愛生而惡死——我如何才能拯救自己?」 他在《懺悔錄》裡寫道:「……起初,我感到只持續幾分鐘的迷惘,覺得生命中斷了,似乎不知道:該怎麼生活,該幹什麼;茫然若失,心灰意冷。但是這種狀態一過去,我又照舊生活。後來這種迷惘狀態出現得越來越頻繁,而且總是一個樣子。這種生命中斷現象經常表現為同樣的問題:為什麼活著? 以後又怎麼辦?」 他在《懺悔錄》裡還說:「……我感到,我的立足點崩潰了,我沒有立足之地;我賴以生存的東西消失了,我無以生存。 「我的生命停止了。 「如果有一個女巫走到我跟前,表示願意幫助我實現我的願望,我不知該說什麼。……除了死,沒有什麼可希望的。我甚至連認識真理的希望都沒有了,因為我猜到真理是什麼了。活著毫無意義,這就是真理。 我仿佛是活著,活著,走啊走啊,結果走到深淵前面,我清楚地看到前面什麼也沒有,只有死亡……」 他這樣一個健康幸福的人竟感到活不下去了,但他害怕自殺。他停止帶槍打獵了,害怕「受到誘惑而用過於簡單的方法擺脫生活」。他有時望著那塊把他的臥室同書房隔開的壁板,考慮它是否能承受得住他的身體的重量,於是他就把繩子藏得遠遠的,免得在書櫥之間的一根橫木上吊死,因為每晚他都是一個人呆在房間裡。 孩子們在長大,財產在增加,書在印刷……可他對這一切已不感興趣了。他的眼神呆滯、奇怪,幾乎不開口說話,完全不像塵世間人,對於日常生活方面的事情,他根本就失去了思考能力。妻子兒女都感到詫異。 他在寫《懺悔錄》。托爾斯泰夫人說,「他寫的是一些宗教方面的論文,並且大量閱讀和思考,弄得頭昏腦脹,而這一切都是為了證明教會不合乎福音書的教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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