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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1874年10月23日,他讀了索洛維約夫剛出版的哲學著作《西方哲學危機·實證主義者批判》,給了他的思想一次衝擊。他說:「索洛維約夫的著作給了我很多教益,大大激發了我的哲學思想的醞釀,確定並且闡明了對我今後的生與死來說最必需的思想。這些思想使我如此快慰,如果我有時間和精力的話,一定盡力轉告別人。」

  這些思想涉及上帝、靈魂、死與生的意義,他經常思考,隨著歲月的推移,這些思想在他腦子裡日益根深蒂固,數年之後,完全控制了他,成了他的世界觀的基石。

  1875年夏天,托爾斯泰再度帶領全家到薩馬拉莊園去。他在那兒還舉行了一場賽馬會,觀眾達數千人。

  從薩馬拉回來後,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強迫自己伏案寫作。

  他給費特寫信說:「我們這個行當是樁棘手的事業。此中艱辛是局外人不得而知的。

  要等到腳下的腳手架搭起來之後才能動手幹。而這腳手架並不是你要就有的。要是沒有腳手架便貿然動手,那就只會糟蹋材料,並且會徒勞無益地把不能繼續砌下去的牆壁推倒。在工作開始之後尤其會有這種感覺。老是覺得:幹嗎不能繼續下去呢?抓呀,抓呀,手就是夠不著,只能坐著等。我就是一直這麼坐著,現在似乎腳手架升高了,我卷起了袖子。」

  但是這年秋天,托爾斯泰未能寫作。先是他的夫人從孩子們那裡傳染上百日咳,百日咳好了,又得了嚴重的腹膜炎,接著11月1日托爾斯泰夫人有病早產生下的女兒死了。12月22日,佩拉格婭姑媽又去世了。

  「除了死亡以外,生活裡什麼也沒有了。這是我不斷感覺到的。」

  他於1876年2月21日給二哥謝爾蓋寫信說。這些想法不斷在他腦海裡縈繞。

  直到這年仲冬,托爾斯泰才重新執筆寫《安娜·卡列尼娜》。該把這部小說結束了。第一部已經在《俄羅斯通報》1875年前四期發表;1876年1月,該雜誌才繼續刊出《安娜·卡列尼娜》。

  1876年2月15日,托爾斯泰寫信給斯特拉霍夫說:「我在忙於寫《安娜·卡列尼娜》。第一部枯燥乏味,而且我覺得很差。今天我已寄出第二部校樣,我知道這次是好的。」

  托爾斯泰寫《安娜·卡列尼娜》時跟寫《戰爭與和平》時一樣,對自己要求極為嚴格,始終保持謙虛謹慎的態度。4月初,他寫信給斯特拉霍夫說:「我膽戰心驚地感到自己正在轉入夏季狀態(托爾斯泰夏季是不能寫東西的——引者):對寫好的東西感到厭惡,而此刻桌上卻放著四月號的校樣,真擔心能否改好。都寫得很糟,必須重寫,將排好版的全部重寫,全部塗掉,全部拋棄,改弦更張,並且聲明:抱歉得很,今後決不再重蹈覆轍,盡力寫點像樣的東西,不像現在寫的東西這般鬆鬆垮垮,非驢非馬。我現在正在進入這樣狀態,很是可喜。……請別誇獎我的小說。帕斯卡①給自己圍了一條帶釘子的腰帶,每逢聽到誇獎而飄飄然時,就用胳膊肘兒按腰帶。我也要做一條這樣的腰帶。請拿出真誠的友誼給我看:要麼對我的小說隻字不提,要麼只談其中的敗筆。我疑心自己的才能正在衰退,如果真是這樣,也請告訴我。我們這個污濁的寫作行業風氣很壞,每個作家都在自己周圍拉攏一幫吹捧者,所以他不知道自己的作用以及衰落情況。我不想誤入歧途,不想墮落。我請您在這方面幫助我。您不必拘束,不要以為您的嚴厲譴責會妨礙一個有天才的人的活動。」

  ①帕斯卡(1623—1662)法國數學家、物理學家、篤信宗教的哲學家、散文大師、近代概率論的奠基人。

  照例托爾斯泰夏天是不寫東西的。隨著夏天的到來,《安娜·卡列尼娜》又停下了。

  6月初,他帶著妻子到莫斯科去看病。沒檢查出什麼大病來。

  整個夏天,他看書,跟來莊園做客的斯特拉霍夫討論哲學問題,到

  薩馬拉省和奧倫堡省去買馬。直到9月份才在亞斯納亞·波利亞納坐定,等靈感到來。他從薩馬拉省和奧倫堡省回來快兩個月了,本想快些把這部小說寫完,好開始新的工作。可就是力不從心,什麼也寫不出來。他說:「精神上尚處於休眠狀態,蘇醒不過來。身體不適,意氣消沉。我對自己的能力已經絕望。命運給我安排的是什麼,我不知道,但活在世上而不尊重生命(只有從事某項勞動才是尊重生命)是莫大的痛苦。甚至連思考的精力都沒有。這不是才思枯竭就是大幹之前的休整。」

  果然是大幹前的休整。托爾斯泰11月底又緊張地寫起來。1876年12月9日,托爾斯泰夫人寫信給她妹妹塔尼婭說:「我們終於認真寫《安娜·卡列尼娜》了,就是說不間斷地寫。廖沃奇卡(托爾斯泰名字的愛稱——引者)精神振奮,專心致志,一天寫一章。我緊張地抄寫著,這封信下面就放著他昨天寫好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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