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塔布曼 | 上頁 下頁 |
四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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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麗特明白了:等別人來救治是不行的。於是她親自動起手來。 難民營裡擠滿了病人,他們緊緊抱著乾草秸,在破布毯上痛苦地輾轉掙扎,有時乾脆就在地上滾來滾去。 到處都有人在叫喊: 「大嬸啊,把我身邊這個人抬走吧,他早上就死啦!」 「大嬸啊,你是自由人吧?請你告訴白人,我活不到晚上啦!」 「唉,這位大姐,看上帝面上,在哪兒找點水喝吧,一口也好哇……」 哈麗特在一個上了年紀的黑人身邊住了步。那人正默默地拭著頭上的汗珠。他兩腮深深地塌陷下去,一雙眼睛通紅,不斷喘息。 「老伯,病重嗎?」 「我快完蛋了,」老黑人平靜地說。「不要管我,去看看剛果·吉姆吧,他小我20歲,也許還中用。」 「中用?」 「我倆從康巴希河來,離這兒不遠。那邊有許多幹大田活兒的黑人朋友,有些人逃進深山老林躲起來了,只要喊一聲:『揚基來了!』全縣所有莊園就會轟地一下燃燒起來。」 「我一定要把你治好!」哈麗特說。 「大嬸,我說不用了。我沒多大用處,我已經55歲了。把剛果·吉姆治好吧!他熟悉那邊的河流、稻田和周圍好多英里的樹叢。請告訴白人老爺林肯,要是他讓黑人自由,全州就會站在他一邊。你認識林肯老爺吧?」 「不認識。」哈麗特窘住了,答道,「我不認識他,你在哪兒聽到過他?」 「從葡萄園的電報中聽說過,大嬸。每天夜裡,我們在葡萄園裡什麼事都能聽到。那兒的黑人比白人多,黑人的電報也比電杆上那些粗笨的電線傳得快。我們知道有一個林肯,個兒高大,身體強健,謙遜和藹。他想讓黑人都得到自由,可又怕白人把他自己放在火堆上燒死。」 「你們這葡萄園電報還真不錯。」哈麗特說,「華盛頓確實有這麼一位老爺,不過,他暫時還沒能解放黑人。」 「請告訴他,再也別拖延了。」病人喃喃地說,「還要救救剛果·吉姆,他會帶你們去南卡羅來納州腹地。那兒到處都是自己人,什麼也別怕。」 夜裡,哈麗特到森林裡去了。他去找尋林中的水窪,終於發現了一個小湖。湖面上開著又白又大的百合花。她踏進水裡,水一直沒到她的胸脯。她拔下好些百合花根,在月光下細細察看。末了,她選一些放進口袋,剩下的便扔掉了。她在森林中到處搜尋,直搞到深夜,最後發現一棵野天竺葵,方才罷休。一整夜她都坐在火堆邊,用鍋煎著一種奇怪的黑湯。好早以前,老麗特就教會她配製這種藥湯。第二天,她讓剛果·吉姆喝下這種苦澀的藥湯,小夥子痛苦不堪地吞下藥汁後,馬上呼呼睡去。他身旁那位上了年紀的黑人拒絕服藥,卻要喝劣質威士忌酒。哈麗特去找醫生,醫生睡眼蒙矓地瞥了她一眼,向衛生員喊道: 「給這大嬸半品脫威士忌,趁她還活著,讓她喝喝……」 「不,先生,我不喝酒,」哈麗特說,「這是給病人喝的。」 「你這是什麼藥湯?」醫生問。 哈麗特講了一遍。醫生嘗了嘗,「呸」地吐口唾沫,咒駡她是外行巫醫,然後想了想,說: 「看來都得死的!」 他說完便轉過身去了。 哈麗特讓那老黑人喝了一口威士忌。喝完,他歎一聲氣,瞧著剛果·吉姆,問道: 「他能活嗎?」 「不知道。他發汗了。」 「那就好。」說完,他把頭向後仰去。 哈麗特給剛果·吉姆治病的時候,老頭子足足有半小時沒吭一聲。剛果·吉姆還非常年輕,他爬起來,雙手抹了抹臉,說: 「海特大嬸,我真的好些了。他怎麼啦?」 哈麗特彎著腰去瞧病人,老頭子微微一笑,嘟嘟噥噥地說: 「揚基來了!」說罷便閉上了眼睛。 沒過幾分鐘,他停止了呼吸。 「讓他安靜地長眠吧……」哈麗特低聲說,「剛果·吉姆,你真的熟悉康巴希河嗎?」 「我了如指掌啊!」吉姆說,「不過,河裡佈滿了水雷。」 「那沒關係。」哈麗特說。 詹姆斯·蒙哥馬利少校是一位瘦高個兒的人。他顴骨突出,神采奕奕,步履輕健,臉上老掛著一絲淡淡的譏笑。他現在正在波特羅亞爾島黑人聚居點巡行,察看年輕人中能應徵入伍的人。 他的性情很友善、懇摯。他同佐治亞州和南卡羅來納州的難民交談,記下他們的名字和過去作奴隸的地區。據說詹姆斯老爺有意組建一個黑人志願團,所以年輕人都以熱愛的目光瞧著他。 少校來到海島後,第一個相識就是額上有一塊白色大傷疤的小個子婦女哈麗特·塔布曼。她身著深藍色軍裝,頭纏藍色頭巾,脖子上系一條白圍巾,袖子直卷到胳膊肘,一支步槍掛在肩頭。 「哈麗特,見到您真高興。」少校說,「我姓蒙哥馬利。約翰·布朗跟我談起過您。」 「我知道,以前您同他都在堪薩斯州。」哈麗特答道,她那皮膚粗糙的寬臉上,浮現出一絲靦腆的微笑。 「您現在忙些什麼呢?」 「服侍病員,給他們治病。」 「就幹這些嗎?布朗把您稱為塔布曼將軍呢!」少校說罷,微微一笑, 「那麼,您拿槍幹什麼?」 「我明白您的意思,少校,」哈麗特答道,「可我是個婦女,不能到軍隊服務。」 「怎麼不能?我們正需要人到附近種植園去把黑人都發動起來!」 哈麗特凝神瞧瞧他: 「我剛才正在想這件事呢,少校。我考慮著沿康巴希河溯流而上,去襲擊敵人的老巢。」 「溯流而上?」少校沉思地問,「那邊有我們的人嗎?」 「黑人全都是我們的人,少校。還有嚮導是當地的黑人。」 「哈麗特!」蒙哥馬利說,「您知道不知道,黑人一旦被穿軍裝的南方人抓住,會是什麼命運?」 「我知道,先生。要放在火堆上活活燒死的。」 少校點點頭,深思了片刻。 「那好,」他說,「我要能徵集到500名視死如歸的黑人,我們就溯康巴希河而上!」 「要500人嗎?布朗總共只有22個人呢!」 蒙哥馬利沒有馬上回答。 「少校,」哈麗特說,「我明白您的意思,布朗的隊伍裡有白人,而我們這裡全是黑人……啊,蒙哥馬利先生!難道您沒聽說過,黑人有多麼驍勇善戰?再說,我們的人真多呀!要是林肯把我們解放了,您會看見刮起一場黑風暴。這風暴會叫南方人嚇得發抖!可是,林肯卻不是約翰·布朗,不,他們迥然不同……」 「林肯一定會這樣做。」蒙哥馬利望著她那顴骨突出、激憤不已的面孔,說,「我相信他不管受到別人怎樣的威脅,也一定會這樣做的。他從來都是既不冒險蠻幹,也不妥協讓步的人。」 9月,蒙哥馬利晉升為上校。他來到戰地醫院,便差人去請哈麗特·塔布曼。 「先生,她正在烙餅。」衛生員站得畢恭畢敬地回復說。 蒙哥馬利又下一道命令,叫她來。 哈麗特雙手沾滿麵糊,挎著步槍跑來了。衛生員見上校用兩根指頭壓著帽沿,向一名黑人婦女行禮,歡迎她,簡直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接著,蒙哥馬利從制服的翻袖口中抽出一張報紙,用手指彈了彈。 「您看過了嗎?」他問。 「沒有,先生。我不識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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