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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哈麗特合上眼睛,馬裡蘭的村寨便隱隱約約浮現在眼前。她好像聞到了炊煙味、烤肉和幹魚味,聞到了黑人村的氣息。一頭騾子在拉犁,拉犁的是雙眉緊鎖的老本。這是他的土地,他滿懷信心,跨著大大的步子。他偶爾俯身抓起—團泥土,濕潤的沃土透過他的手指又撒落下去。不,他不需要棉花,也不種煙草出售——他播種小麥,進行田間管理,待它成熟就收割、脫粒,最後,老麗特用自種的小麥烤麵包。老本還要修建一座房子,房裡要裝上帶煙囪的火爐。傍晚,火爐裡燃起「聖誕節原木」,老本就在爐邊坐下,眯縫著眼睛,一隻手拍著膝蓋頭,唱起那悠揚肅穆的歌子。孩子們也跟著他唱,他們個個都有小鞋小褲穿,就跟識字課本上畫的一樣。後來,大時鐘響了,孩子們該睡覺了。他們一早還要去上學呢。啊,對了,這村子裡還要修一所新學校,用油漆漆得雪白。簡·貝利要在這兒教孩子們識字,戴維大概就是校長。他用書獎勵那些優等生。過去的「地下鐵道乘務員」,她哈麗特·塔布曼,在村裡又做什麼呢?

  她呀,要同孩子們坐在一塊兒學識字……這就是讓黑人「為所欲為」後會出現的情況。傑西太太,這有何罪?為什麼不許這樣做?

  而明天究竟如何呢?

  這一切,都決定於奔騰咆哮的尼亞加拉大瀑布後面那個國家將向何處去。

  哈麗特住步凝神細聽。一陣雜亂的爆破聲,隆隆地壓倒了瀑布有節奏的喧囂。一個人從通向車站的路上沿著水窪走來,一條破爛的披巾在她身上隨風飄蕩。這是簡·貝利。

  「姑娘,出什麼事了?」哈麗特問。

  「在放炮呢!」

  「放炮?」哈麗特以手捫心,又問一聲。

  「嗯。新總統當選了!」

  「他是誰?」

  「伊利諾斯州的阿伯拉罕·林肯。」

  第三章 美利堅之心

  1. 黑人們,拿起武器

  ……後來,我們看見電光閃閃,那是槍膛噴出的火焰;耳畔雨聲淅瀝,那是熱血在流淌。我們來收莊稼,收回的卻是死屍!

  ——哈麗特·塔布曼

  1861年初,南方各州一個接一個宣佈退出合眾國。2月,奴隸主們糾合成一個新的國家「美利堅同盟」,企圖永遠保留並推行蓄奴制。4月12日,南方人炮擊查爾斯頓港薩姆特堡壘;兩天后,林肯總統宣佈徵召7.5萬人入伍,以平息種植園主稱作「第二次獨立戰爭」的這次叛亂。

  國內戰爭爆發了。

  在戰爭開初的日子裡,貝茨到印刷所來向夥伴們告別。他穿的軍服又肥又大。他站著,不斷換腿,好像怎麼也習慣不了笨重的軍用皮靴。

  「祝你成功,貝茨!」溫多維對他說,「祝你當個將軍榮歸故里。向南方,向勝利,勇往直前吧!」

  貝茨碰了碰硬帽,行了個軍禮。

  「很遺憾,先生,」拉格斯低聲說,「沒徵召黑人入伍,這太遺憾了!」

  編輯微微一笑。

  「您完全不必擔心,拉格斯,」他說,「這是白人的戰爭。到大門口你的崗位上去吧!」

  說罷,他就走出辦公室去了。

  「再見了,拉格斯,」貝茨對這個看門的黑人說,「請關照關照我的妻子。」

  「我一定盡力而為,貝茨先生。離別,當然不大痛快……」

  「我真高興,拉格斯!老實說,我高興極了!我再也不能袖手旁觀、滿足視聽了。這種日子我過得太久,像旱夏一樣悠長。這會兒我終於久旱逢甘霖了,謝天謝地!」

  「還沒下雨呢,貝茨先生!」拉格斯若有所思地說,「我衷心祝你安然無恙,貝茨先生。這個國家事事拖拉,無法雷厲風行。如果刮起了大風暴,一定會比歐洲還厲害兩倍!上帝會保佑您!」

  他們走了。溫多維俯在鐵欄杆上,向排字間喊道:

  「各就各位!英森,在第一欄用大號字排上:《這是白人的戰爭!》」

  傍晚,百老匯大街上鼓樂喧天,志願軍團從紐約開拔了。一支支火把將單調陰森的房屋映照得如同宮殿。無數星條旗就懸掛在樓上、陽臺上,窗戶上的彩帶在微風中輕輕飄揚。寬闊的、空曠得令人不大習慣的街道上,軍靴嚓嚓地響,軍刀在藍制服的海洋裡,像明晃晃的波浪在浮動。

  「向南方挺進!」在舉著火把的人堆裡,喊聲四起。

  太太們揮著手巾。大禮帽、圓頂帽、寬邊帽,一串串飛向天空。孩子們爬到公共馬車頂篷上,高唱頌揚約翰·布朗的歌子——

  二十名好漢攻佔了哈普斯渡口,

  惡棍之鄉——弗吉尼亞在顫抖,

  絞架上解下的是一具長鬍鬚的屍體,

  布朗的靈魂指引我們投入戰鬥……

  「不許唱!這是禁歌!」一個警察揮著大棒威脅孩子們。

  拉格斯目不轉睛地望著一張張面孔。正是他們!這些英雄的步兵,把鮮花系在刺刀上。貝茨滿面春風,邁著大步前進。

  「啊,他真高興!」拉格斯低聲說,「好啊,一帆風順,一路平安!」

  軍事俱樂部也如雨後春筍般組織起來,進行隊列和射擊訓練。在紐約,黑人也建立了一個俱樂部。他們就在教堂後面的廣場上操練,過去廢奴主義者曾多次在這裡舉行集會。黑人們用鐵鏟和晾衣竿代替步槍。

  隊列練習的第三天,警察闖到教堂附近來了。一名中士把操練的人們打量了好半天,末了決斷地點點頭,走上前去。他走過教堂門前的臺階時,虔誠地摘一摘制帽。

  「小夥子們,你們這場胡鬧該結束啦!」他說。

  「什麼胡鬧,先生?」拉格斯發了火,「我們要學著使用武器。一旦國家召喚我們,也好為國家效力呀!」

  「不會召喚你們,」中士冷冷地說,「別再鬧騰啦,各人做自己的事去!你們這些黑種人的代表,不許學軍事!」

  他做了個「無可爭辯」的手勢,雙手叉在胸前。

  「謝謝您,先生,」拉格斯刻薄地說,「謝謝您稱我們是黑種人的代表,而不幹乾脆脆叫我們黑鬼!這樣一來,事情就好辦了,對吧?」

  結果,俱樂部只得解散。

  在這段時期,南方各州的莊園被黑人燒得火光沖天。成千上萬的黑人越過戰線,想從揚基手中得到一件他們視為聖物的東西——步槍。可是人家並沒有給他們步槍。

  北方軍攻佔了「中立」的馬裡蘭後,不幾天,華盛頓來了兩個人。他們風塵僕僕,顯然從遠道而來。他們身穿破爛的粗麻布上衣,牛犢皮套裡放著手槍,走路時,手槍不斷拍打他們的大腿。他們臉上印下了飽經風霜的痕跡,高腰靴上污泥斑斑。他們來到軍部門外,通報了姓名——平奇和金布斯。他們說,他們從馬裡蘭山區來,在那兒同歹徒戰鬥了好幾年,請求放他們進軍部去。侍衛長眯著眼睛把他倆細細打量了一陣。

  「白人我可以放進去,」他說,「黑人就在這兒等一下。請交出武器。」

  平奇和金布斯交換了一下眼色。

  「出來時可以把手槍還給你們,」侍衛長又添上一句,「要是部長允許的話。」

  「我們交出武器吧,戴維,」平奇耐著性子說,「你等著,我獨個兒進去。」

  戴維等待了一個多小時。平奇出來時,滿臉漲得通紅,鬍鬚也亂作一團。他手中揉著一張什麼小紙頭。

  「部長不接見我,」他嚷道,「一個穿天藍褲的花花公子對我說,不收黑人服役!他給了我一張歸還武器的紙條。揚基就是這種人!」

  「別嚷嚷,親愛的!」侍衛官說「你怎麼不害羞?像你這把年紀的人,還在政府大樓前大叫大嚷?武器退還你們了,還想幹什麼?」

  平奇想去叩見總統,可是連白宮的柵欄也進不了。過了幾天,他同戴維分手了。平奇去坎布裡奇探家,金布斯去北方找簡·貝利和哈麗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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