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塔布曼 | 上頁 下頁 |
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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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趕了三天三夜,最後駛進了托馬斯·加勒特在威爾明頓的宅院。這位教友派的老信徒深為震驚。 「整整穿過了兩個州,你們是怎麼走過來的啊,哈麗特,我的朋友?」他問道。 哈麗特從懷裡掏出了手槍。 「我還剩下一粒子彈。」她答道,「再說,多利·梅也不能算是駑馬。不過,大車被打穿了六個孔。歸根到底,問題在於他們畏懼我們……其餘的事,那就是我們的暗探幹的了。」 「你打死了人嗎?哈麗特?」教友派的老教徒問。 「沒有,托馬斯朋友,」哈麗特答道,「幸虧我不喜歡殺人。」 7.約翰·布朗的事業與軀體 約翰的軀體在濕土下長眠, 約翰的靈魂指引我們戰鬥…… 聖凱瑟琳斯的冬季是很艱苦的,氣溫經常降到零下20度。加拿大的隆冬對於從南方逃來的黑人真是一場極為嚴峻的考驗。哈麗特在緊靠美國邊境建立的黑人村,全是人們倉促修成的木頭房子,還有一些人住在窯洞裡。 「這就是可怕的加拿大啊!」有一次,凜冽的西北風把比爾的妻子吹倒在地,她說道,「這兒總是寒風刺骨,不分白天黑夜,全都一樣。把你吹倒在地上,連罵一罵也不行,咒駡大風有啥用!哎,天堂一般的馬裡蘭有多好哇!唉,簡,我的女兒!」 「媽媽,寧可做自由人凍死,也不在斯圖爾特家做牛做馬。」簡·貝利把皮帽拉下,緊緊罩住耳朵,答道。 簡·貝利的穿著顯得很可笑:她頭戴一頂破舊的護耳鹿皮帽,一條千瘡百孔的紗披巾緊裹她苗條的身體,腿上纏一條破布。她一天的日子也過得不輕鬆:成天在村子裡來來去去照看病人,教孩子們識字。一張臉叫風吹得皺皺巴巴,鼻子脫了一層皮,嗓子變得粗啞,笑容也消失了。她吃得很少,晚上就睡在包裝蒲席上,一疊書就是枕頭。她自稱「女兵簡·貝利」。問她的丈夫在幹什麼?她就回答:「在南方戰鬥!」有時候,她久久地站著不動,盯著撲滿雪塵的黑樅樹出神。 「你冷嗎,女兵簡·貝利?」哈麗特拿著斧子從她身邊走過時,問道,「記住,這叫做暴風雪。——怎麼,當女兵好嗎?」 「啊,海特,他在那邊說不準需要有人幫他洗擦臉上的血污,幫他漿洗衣衫。」 「傻姑娘,別擔心!」哈麗特柔聲說道,「總有一天,你會撲到他脖子上……或者那時候,他一定會把你……」 3月,北方叫做春天的季節來臨了。森林變得鬱鬱蔥蔥,松針濕漉漉的,褐紅色的樹幹在綠葉叢中特別耀眼。到處散發出濕木的氣味,彌漫著樅樹針葉的芬芳。哈麗特和同伴們正忙忙碌碌地把樹枝從森林中往外運,這時,有兩個人向她走來——一個黑人,一個白人。 黑人是一位牧師,他就是紐約州的廢奴主義者洛關,而那白人,哈麗特從沒見過。他的身材又高又瘦,面龐又黑又長,有一雙藍灰色的眼睛和濃濃的眉毛,斑白的鬍鬚蓬蓬松松,穿一件毛皮上衣,腰間束一條皮帶。 「你好,哈麗特,」洛關說,「來,同堪薩斯州的布朗上尉認識認識。」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布朗說,他的聲音有點刺耳,像是在發號令, 「這就是摩西將軍嗎?」 「我不打算當將軍,布朗先生,」哈麗特不好意思地說。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不過你以後會作將軍的,你要統率一支黑人軍隊。」 「黑人能當什麼兵!」洛關歎了口氣,「我寧願看見他們捧著《聖經》,不願看見他們舉著刀槍。」 「要等老天爺和善良的薩姆大叔來拯救我們嗎?不!牧師,我們已經懂得武器的威力!對一個現在的黑人來說,步槍才是最適宜的。上帝的旨意就是如此。」 布朗回頭對哈麗特說: 「我有一張馬裡蘭州的地圖,您能找出上面的林中小道、沼澤地帶和秘密據點嗎?」 「上尉,要是你教我學會認地圖,我准能找出來。」 「您打算親自去馬裡蘭嗎?」洛關向布朗問道。 「有可能。不要再去偷黑奴了,我們應該去喚醒他們,把他們組織起來,武裝起來,現在是時候了。」 「我知道這樣一支部隊。」哈麗特說。 「您是說平奇和金布斯?他們人手太少,而且,老是在森林裡東奔西竄,就像野獸,又不大研究軍事。我要在弗吉尼亞或北馬裡蘭某地的山裡,奪取一個堡壘。」 「您有很多人嗎,布朗上尉?」 「在堪薩斯州,我能召集起來的沙場老將不到20人,不過,這只是一個開端。我要讓南方黑人都跟著我幹,我們要奠定一個黑人的共和政體。要是能把在加拿大的逃亡黑人嚴密地組織起來,由你率領著去……」 「這簡直是愚蠢,上尉!」洛關高聲嚷道。 布朗皺了皺眉頭。 「高舉武器反對暴君,同只會在集會上淌下神聖的眼淚,我不知道誰更愚蠢!」 「把加拿大的黑人部隊開進弗吉尼亞,可是困難重重啊,」哈麗特說,「應當設法讓黑人在當地搞到武器。」 「這是誰的主意,哈麗特將軍嗎?我認為,只要我建立一座堅不可摧的城堡,黑人自個兒就會紛紛前來投靠。」 「假如他們不來呢?」哈麗特問。 「摩西,我告訴你,奴隸制平安無事的時代已經過去了。要點燃南方的火藥庫,叫它飛上天去,只需一根火柴就夠了。」 哈麗特搖搖頭。 「布朗上尉,」她說,「我見過南方和北方,從黑人村寨到弗雷德裡克·道格拉斯的家,這中間的路途我也走過……我們需要的不是20人、200人,必須喚起全體美國人民,喚起黑人和白人。」 布朗用不住抽搐的指頭捋著鬍鬚。 「您不想參加起義嗎?」 「不,布朗上尉,」哈麗特沉默了好一陣,說道,「只要你們動手,我會同你們一道幹。」 布朗驀地握住她的手,使勁地搖晃。 「我料想得不錯,」他大聲地說,「料想得不錯!這是真正的男子漢的回答!在舒適的客廳裡,從那些男人口中我聽不到這樣的回答,卻在森林裡從一位婦女口中聽到了!我們必須建立一支黑人軍隊,我們必須直搗他們的心臟!」 「誰的心臟?朋友?」洛關矜持地問。 「那些奴隸主,那些上帝和自由的敵人!我熟悉這些傢伙,我渴望投身戰鬥,我一定要幹下去!」 他一雙眼睛明鏡般閃著熠熠的光輝。陣風刮斷一枝松樹梢,小水珠濺了布朗一身。水滴順著他的腮幫、順著他斑白的鬍鬚和毛皮外衣淌下來。 他魁梧的身上濕淋淋的,在3月潮潤的雪地上,他儼如一棵挺拔的巨樹巍然屹立,曉春時節的冰雪在這棵樹上慢慢消融。他這副儀容,在哈麗特心中留下終生難忘的印象。 那些日子,哈麗特已經開始在集會上登臺演講。對她來說,這比回到馬裡蘭作秘密旅行要可怕得多。在馬裡蘭的森林裡,她是煢然一身,可這兒呢,大廳裡擠滿鬧哄哄的白人,她覺得好像坐著舢舨,在波濤洶湧的大海上顛簸。 報上登著她的活動,稱她是「本世紀最偉大的英雄」。人們經常以熱情洋溢的歡呼來迎接她。偶爾也有人向她擲爛番茄,躲在遠處對她揮拳頭,但她仍然用平靜的聲調介紹她在馬裡蘭的同胞們的情況,介紹他們的生活、願望、苦境和希求。至於她自己怎樣當上地下鐵路的乘務員,她談得很簡單。太太們用望遠鏡把她瞧來瞧去,男人們則低頭不語。哈麗特在公眾面前描繪了一個幽暗的深淵,這深淵他們知之不多,或者是一無所知。「黑鬼們」原來也有自己的生活、歷史、傳統和激情,甚至還有他們的驕傲啊! 對哈麗特來說,這一切都是新生活的起點,在這些集會上,在群情沸騰的白人和黑人當中,她愈來愈敏銳地感到,「地下鐵道」很快要停止使用了。哈麗特本能地等待著來一次橫掃全美國的狂風暴雨。她渴望這風暴,又害怕這風暴,她不知道,這場風暴的名字就叫革命。 秋天,洛關告訴她,布朗已經在北馬裡蘭山區安營紮寨,最近兩天就要展開攻勢。這位可敬的廢奴主義者,講話的樣子就像在述說他的至愛親朋患了絕症一樣。 「唉,」他差不多是在呻吟,「真沒法兒制止這種愚蠢的舉動!布朗已經決定訴諸武力了!」 哈麗特一下子沒明白過來,吃驚地望了他一眼。 「怎麼,尊敬的洛關,你反對他這麼幹?」 「動武啦!」他嚷道,「我指望上帝之手把我們從鮮血與死亡中解救出來!我們需要理智的言辭,不需要大動刀兵啊!」 他雙手合在胸前,舉目遙望蒼穹。哈麗特微微一笑。 「你這位有頭腦的人,莫非也想到那兒去?」洛關有些慍怒了。 「哪兒?」 「哈普斯渡口哇。他打算在那兒奪取政府的彈藥庫。」 「謝謝您!您說出了布朗的地址,」哈麗特說,「當然,我一定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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