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塔布曼 | 上頁 下頁 |
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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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婆慢吞吞來到集市,買下兩隻小雞;她把小雞的雙腿捆上,拿在手中。路上,她看見一張告示,寫著為緝拿「活著或已經死亡的摩西」的所有許諾。老太婆像個目不識丁的人,漠不關心地望瞭望告示,繼續蹣跚走去。 離市區已經很遠了,一條黃塵滾滾的煙草舊道蜿蜒伸展。路邊,高大巍峨的楊樹傲然屹立。幾公里外,布羅達斯大房子的屋頂已經清晰可見。老太婆停下腳步,若有所思地望著那屋頂,望著蘇珊太太農場的房舍,望著淡藍色的林邊和黑人茅屋的圓椎形屋頂,足足有好幾分鐘。村子裡,除了幾個孩子和老太婆之外,杳無一人。面前就是板柵,從前薩姆·小格林就在這裡躲藏過;而她的額頭也在這兒受過重傷。稍遠,是約翰·塔布曼的薄板房,約翰以前是她的丈夫……這兒有多少熟悉的景物啊!今日見到,有時令人心緒怡然,有時又叫人愁腸百結。最討人喜愛的老相識還是森林。近年來,森林已被砍伐得稀稀疏疏了,可還是像一支高舉長矛的隊伍巍然佇立。何況在這鬱熱的夏日,呼吸著清新的空氣…… 誰也沒想到摩西來到了多切斯特縣——不是悄悄地走林間小道,而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乘火車來了!哈麗特喜形於色。 一陣得得的馬蹄聲打斷了她的思緒。一位先生戴著寬邊草帽,叼著雪茄,在塵埃飛揚的大路上精神抖擻地邁開馬步向哈麗特走來——他是湯普森博士! 哈麗特把捆小雞的繩子猛地一扯,繩子啪一聲斷了。小雞咯咯亂叫,瘋狂地拍著翅膀,向林子裡撲去。「廚娘」呀地一叫,擺著兩臂,趔趔趄趄地跳著,向小雞追去。湯普森勒住馬頭,發出一陣哈哈大笑。 「把它們按住,老婆子!」他喊道,「我出10塊錢買下小雞!快追上,快!哎,跑啦!不中用的老東西!當著上帝說,這個賭我打贏了!」 他揚鞭而去,一股明晃晃的灰塵慢慢染白了路邊的灌木林。 湯普森確實打賭贏了:哈麗特沒追上小雞,她也沒有認真去追。她跑到大樹的綠陰下,就直起腰來。 「湯普森他還健在呢,馬也騎得挺不賴,」她低聲嘲諷說,「碰上仍然活在這兒的人,真有趣……」她收到托馬斯·加勒特的信後,就開始了這次冒險旅行。她過去曾躲在裝碎石的小車裡,由別人送到加勒特家裡,加勒特又幫助她繼續逃到了北方。 「我已獲得準確的情報,」朋友托馬斯寫道,「你最珍愛的一袋燕麥,人家要堆進板棚永久封存。你若對此感興趣,可儘量設法買下,或告訴你的朋友,讓他們儘快買下。」 這裡的意思是:本·羅斯將被人家關進監獄。 哈麗特沒有延宕。把馬裡蘭的黑人救出去,她一般都在冬天幹。可她眼下面臨的任務是解救年邁的雙親,而現在正是8月,這種時節霍普金斯及其爪牙常常在田間和小路上巡行。 「這沒什麼關係,」哈麗特捆著包袱,心情平靜地說,「越是出乎他們的意料,越是好辦。老爺們要搜索森林,我就乾脆走大路;他們夜裡不睡覺,我就光天化日地來;他們等候摩西新年光臨,我8月就去。我還有五發子彈,可以防備萬一。」 說著,她把自己的小手槍藏進了懷裡。 哈麗特在森林中直等到天黑,她像幽靜的月光悄然溜進黑人的村寨,敲了敲羅斯的門。回答她的是一陣咳嗽。哈麗特從沒聽到過老麗特咳嗽,她猛地覺得:在她離家的漫長日月,母親可真是衰老多了。 「誰呀?」一個羸弱無力的聲音問道。 「是我啊,海特!」 屋裡沒有聲音,不久,仍然是母親的嗓音,不過似乎有些戰慄,說: 「進來吧,真沒想到還能見上你。」 海特進了屋。家中仍舊一貧如洗,簡陋黑暗,頭上的屋架已熏得烏黑發亮,地上滿是肮髒的破布。爐灶已經熄滅,一個頭髮斑白的老太婆坐在爐邊,雙腳插在爐灰裡。她臉上毫無表情,目光板滯。 哈麗特在地上坐下,把頭靠在母親膝上。她們就這樣默默地坐了半個鐘頭,老麗特無聲無息地為女兒梳理頭髮。 「你這腦袋值多少錢哪,海特?」 「記不清了,」哈麗特答道,「恐怕夠全村吃用好多年呢!」 「你有孩子嗎?」 「沒有。」 「這倒好。要是有孩子,他們都要受苦受難,倒不如一個也不養。我身邊也沒有孩子了。」 「爸爸呢?」 「湯普森老爺叫他去了。他沒准還能回來,沒准再也回不來了……可憐的海特,你在北方過日子,一定很艱難吧?」 「可我是自由人哪,媽媽!」 「什麼自由人?我鬧不清那是怎麼回事。那邊待黑人還不錯吧?」 「在美國,哪兒有對黑人好的地方!」哈麗特悲痛地說。 響起一陣腳步聲,原來是老本回家了。他比母親年紀大,不過看上去要年輕些——老本還是那掌大腳粗的樣子。見到女兒,他一點也不感到驚詫,他在爐邊站著,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這下我不能跟老爺說:我沒見過你了,海特!」 「你再也不會有什麼老爺了,爸爸!你上哪兒去來?」 「湯普森那兒。可向我問話的不是他,而是斯圖爾特老爺。」 「他打聽誰來?」 「摩西。他問我一個叫摩西的人。我說我不認識。我確實也不認識。」 「你說得對,爸爸,」哈麗特微笑起來,「你沒有撒謊。」 「後來,他說我是暗探,要送我去坐牢。可我不是暗探哪!」 「確實,爸爸,你不是暗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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