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聖雄甘地 | 上頁 下頁 |
六六 |
|
當副王和英聯邦的兩個新自治領的首領們忙於解決這些無窮盡的細節問題時,英國在印度三百五十年的殖民統治正在結束,此時此刻,叮噹作響的碰杯聲,告別酒會上杜松子酒和威士忌喚起人們相互發出令人傷感的許諾聲此起彼伏,交織一起。在印度全國各地到處接連不斷地舉行招待會、茶話會、宴會和盛大晚會,慶祝印度帝國走上獨立道路。 不少英國人將繼續留在印度,尤其是從事貿易的英國人,他們的祖先過去仰仗此業來到了這個國家。但是其他六萬名英國人,其中包括士兵、政府官員、警察、鐵路工程師、郵電、水利和森林部門的職員,現在要返回他們經常稱之為「遙遠故鄉」的海島之國。對他們當中的某些人來說,權力轉變來勢迅猛,出人意料之外。他們必須不失時機地變賣掉省督宮殿和成群的傭人,以換取一套鄉間別墅和一筆退休金,然而通貨膨脹不久將會把它們吞食殆盡。據說,印度最美麗的地方,是你乘坐「半島和東方號」遊船離開孟買時,從船尾領略到的絢麗景色。儘管如此,成千上萬名英國人由於懼怕工黨政府統治下的英國實行緊縮政策,因而深深懷念他們在印度度過的美好歲月。在他們的心目中,孟買碼頭的最後景象悲苦淒傷,催人淚下。 在無數個別墅內,英國人忙亂一切,打點行裝,收拾各種花邊衣飾、銀質器皿、虎皮、在孟加拉第九槍騎兵團或者在拉其普特第六槍騎兵團中犧牲的蓄有大鬍子的親屬的畫像、飾有羽毛的帽盔,以及四十年前從英國運來的笨重而色調陰暗的家具。 在德裡老區的月光市場,英國官員亂轟轟地聚集一起,拍賣電冰箱、電話機乃至汽車,爭相換取東方地毯、象牙、金銀首飾,或者用稻草填塞軀體的虎豹皮,為那些從未有機會到過印度半島叢林中狩獵的人帶回國內。 撤離印度的英國人,遺留下一筆令人心酸的財產——墓碑、雕像和塊塊孤寂的墳墓。正如奧斯卡·王爾德所述,近二百萬英國人安葬在「漂泊異國他鄉的墓穴裡」,「德裡城郭的牆腳下」,「阿富汗的大地上,或者距恒河七條河灣流沙不遠的土地上」。 這些歷史見證人沉睡的大地,現在業已不屬大不列顛,但他們的遺骸將置於英國的保護之下。副王認為,「我們決不會讓死者落入異國人之手」,為此下達指令,看守墓地的事宜由英國政府直接負責。在英國國內,坎特伯雷主教為修葺基地組織募捐活動。 此外,英國人決定將一眼陰森可怖的水井內的遺骨遷移至坎普爾教堂的基地。一八五七年軍隊發生大規模嘩變時,印度造反者把九百五十名男人、女人和兒童的殘缺不全的屍體拋入井內。井旁豎立的碑文譴責這次屠殺事件,後被小心翼翼地蓋上罩布,以免損傷印度人民的自尊心。 動身離印時刻,出現不少富有英國特色的場面。為數眾多的軍官,不忍心看到驍勇善戰的駿馬在印度雙輪馬車的車轅間痛苦地度過餘生,寧願以手槍結束它們的生命。這些烈馬奔馳如飛,曾為他們贏得一場場馬球比賽。喬治·諾埃爾·史密斯上校雖經多方努力,但仍未能為奎達軍校的成群獵犬找到一位真正殷勤好客的主人,最後只好忍痛將上百隻愛犬宰殺掉。這位上校後來回憶說,執行屠殺「和我們一起進行過多次精彩體育比賽的親愛老戰友」的任務,是他一生中「最痛苦的差事之一」。關於印度分治後獵犬俱樂部的前景問題,副王參政院曾開會研究過此事。 蒙巴頓發佈正式法令指出,大英帝國的所有官方紀念物,必須原封不動地留在當地,其中包括克萊武、哈斯丁斯⑦和威萊斯萊⑧的巨幅畫像,以及他的曾祖母維多利亞的剛勁有力的雕像。所有戰利品、銀質器皿、旌旗、軍服、古玩,所有大英帝國昔日統治和舉行盛大儀式的見證物,均必須全部遺留給印度和巴基斯坦,由這兩個國家隨意使用。 ⑦一七七四年十月至一七八五年二月任東印度公司統治下的印度總督。在此之前,他於一七七二年四月擔任孟加拉省總督。 伊斯梅勳爵就此指出,英國希望「兩個新生的國家能夠懷著驕傲的心情回憶起我們和印度有過三個世紀的合作經歷。當然,他們可能會拒絕接受這些紀念物,但這須由他們自己表示」。 副王雖然發佈命令,但英國統治時期的數件珍寶仍然不翼而飛。一些軍官心情難過地離開他們所在的部隊,暗中收藏了他們在德幹或者旁遮普塵土飛揚的運動場上贏得的戰利品,然後帶回彌漫著悠悠愁霧的海島王國的兵營內。在孟買城,即將返回英國的海關局局長維克托·馬修斯,把兩名海關檢查員召見到自己的辦公室。 他用手指著放在辦公桌後面的一隻巨大鐵箱,箱子的唯一一把鑰匙由他掌管。馬修斯的部下約翰·沃德·奧爾神情莊重地打開鐵箱,期望從中發現價值千金的印度雕刻,或者全身掛滿首飾的佛像。使他大為驚愕的是,整個箱子裝滿排列整齊的書籍。這些「奇珍異寶」是對官僚主義美德的絕好讚賞。事實上,箱內的書籍是英國海關五十年來查收的全部淫書淫畫,書畫淫穢下流,不堪入目,甚至對全國各地寺廟充斥絕世之作的色情塑像的國家來說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馬修斯莊嚴地把鐵箱的鑰匙遞給和他長期工作的助手威廉·威徹。他宣佈說,現在他可以放心地離開印度,因為海關的「奇珍異寶」將一如既往地由英國人掌管。 * * * 他一如往日,孤身一人。穆罕默德·阿裡·真納默然無語,緩步向孟買穆斯林公墓的一尊墓碑走去。他來到這裡表示心願,幾天以後,數百萬其他穆斯林也將前來這裡。真納動身返回巴基斯坦故土之前,在墓碑前放置最後一束鮮花,從此以後,他將永遠看不到墓碑。穆罕默德·阿裡·真納是位卓越非凡的人物,然而在其一生中,他傾注在妻子身上深切和熾烈的愛情,大概更為超群出眾,惹人注目。他們的戀愛和結婚史,是向當時印度社會種種陳規陋習發起的—場挑戰。事實上,露蒂·真納本來不應當埋葬在穆斯林墓地,因為這位印度穆斯林救世主的妻子不是出生在信仰伊斯蘭教的家庭。露蒂·真納是位襖教徒,屬古代波斯崇拜聖火的瑣羅亞斯德教徒後裔的一支。人死之後,瑣羅亞斯德教徒把死者的遺體停放在塔頂,讓鶩鷹一塊塊地將屍體吞食殆盡。 真納四十一歲那年,正當他似乎註定要獨身地度過今後一生時,在大吉嶺的一次度假中,狂熱地愛上了他的一位朋友的女兒露蒂。露蒂比直納小二十四歲,也深深地迷戀上真納。姑娘的父親獲悉此事後大發雷霆,後經法院判決,嚴禁他往日的朋友再來會見他的女兒。但是,多情的露蒂十八歲生日那天,僅僅抱著一隻小狗,偷偷地離開了百萬富翁的宅邸,然後和真納結成伉儷。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