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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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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消息猶如一枚引爆的炸彈,頓時使全印度為之譁然。在英國議會、在首相官邸、在白金漢宮,到處籠罩著一片震驚的氣氛。沒有人,甚至克萊門特·艾德禮,也未曾想到,蒙巴頓竟然如此急不可耐地降下英國在印度一代史詩的帷幕。在新德裡,副王最親密的同僚們絲毫也未曾預感到,他會選擇如此緊迫的日期。同樣,如此迅速到來的日子,從未掠過印度領導人的腦際,蒙巴頓執行使命的前兩個月中,曾和他們一起度過了無數個小時。 但是,選擇一九四七年八月十五日為印度獨立日,尤其在一夥同行業人中引起一片不堪言狀的大驚慌。這夥人主宰著千百萬印度教徒的生計,其統治之專橫暴虐,比英國人、國大党的頭目們和全體土邦王公們都有過之而無不及。蒙巴頓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過錯,因為在宣佈這個日子之前,他沒有事先請教印度最強大的神秘政權的代表們——占星學家。 任何國家的人民沒有象印度人那樣,慘遭占星學家的專橫奴役,置於他們的所謂主宰宇宙規律的知識控制之下。每個土邦、每座廟宇、每個村莊均擁有一個或者數個專職的占星學家,他們象專制暴君一樣統治著印度教徒的日常生活。他們到處插手,無空不入。如果事先不求教他們,千百萬印度人從來不敢貿然出門旅行、接待親友、簽訂契約、外出狩獵、穿戴新衣、購買首飾、耕田播種、嫁女娶妻、乃至舉行葬禮。 占星學家手持星宿圖,口裡默默念叨人生的地位和命運,從而竊取無邊無涯的巨大權力。如果他們斷言某個孩子來生命蹇,那麼父母們往往將子女棄置街頭;如果他們預言某天星宿會合,有利於靈魂輪回轉世,那麼不少人即選擇這個時辰自殺成仁;他們宣稱某星期的某天,某天的某個時辰為黃道吉日或者黑道凶日。星期六和星期五是命運多舛的不祥日子。打開普通的日曆表,任何印度人都會發現,一九四七年八月十五日這一天恰是黑道禮拜五。 電臺剛剛宣佈這個決定命運的日子,印度全國各地的占星學家們旋即開始查閱曆書。聖城貝拿勒斯和印度南部幾個城市的占星學家們立刻宣佈,一九四七年八月十五日是極為不吉祥的日子,印度「應當思慮再三,允許英國人再推遲一天,而決不能招致罰入地獄的彌天大罪」。 在加爾各答,年輕的占星學家斯瓦明·馬達那南打開一幅巨大的圓形星宿圖。星宿圖由一系列同心圓組成,上面標有全年的日期和月份、太陰周和太陽周、各星宿、黃道十二宮圖案、以及左右萬物之靈的月球黃道帶二十七個星座的方位。星宿圖的正中央是天球平面球形圖。馬達那南轉動同心圓,直至完全與一九四七年八月十五日這一天相吻合。然後他在天球平面球形圖上以印度大陸為起點,向星宿圖的各個同心圓方向劃出一束射線。隨著一條條線越過八月十五日的標誌線,年輕的占星學家不禁冷汗淋漓,毛骨悚然。他的推算預示著一場災難。 這一天,整個印度乃至尼赫魯和真納本人,均處於摩羯星宿的影響之下。該星宿的特點之一在於刻骨仇視一切離心力量,因而同樣仇視印度分治。尤其令人不安的是,在最為不吉祥的星宿土星的強大作用下,一九四七年八月十五日這天將置於「有頭無身」羅護⑥惡魔的統治之下,即白道與黃道的升交點的作用下,其一切表現形式為不祥之兆,其中包括日月食。此外,從零點至—九四七年八月十五日午夜,木星和金星的位置同樣不吉利,因為它們和土星會合後,整整一天將處於天體中不祥的方位上,即「黑道第九宮中的地獄」之中。象成千上萬名同行們一樣,年輕的占星學家被他所預見的滅頂之災嚇得呆若木雞,然後木然地慢慢抬起頭來。 ⑥除日月星辰外,印度占星學家同樣求助於有頭無身的羅護(Rahu)和有身無頭的計都(Ketu),即白道與黃道的升降交點、被毗濕奴神一刀截為兩段的惡魔身軀的遺體。——原注 「他們難道發瘋了嗎?他們難道發瘋了嗎?」他如癲似狂地吼叫道。 年輕人多年習練瑜伽,靜坐入定,刻苦修行,最後達到自製身心的境地,然而現在竟然完全不能自己。他誠惶誠恐地拿起紙張,立即起草呼籲書,致函無意製造災難事件的肇事者。他在信中哀求道; 「蒙巴頓勳爵,看在神的面上,請您千萬勿於一九四七年八月十五日賦予印度獨立。如果發生水災、旱災、仇殺和騷亂事件,究其原因,在於自由印度誕生那天為黑道凶日。」 ◎九 分道揚鑣 這是一件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空前壯舉。在世界史上,法學界從未審理過如此全面、複雜的離婚案件——一個四億人口的家庭分家、分配他們數個世紀以來在同一塊土地上共同生活中積累起來的財產。 眼下僅剩下七十三天時間可辦理「離婚」手續。為使每個人意識到時間的緊迫性,蒙巴頓吩咐在首都各辦公室內懸掛一張別具一格的掛曆。掛曆的日期從六月三日開始,至八月十五日結束。猶如原子彈爆炸前計時器上的時間一秒—秒地遞減一樣,每頁掛曆的日期下面標有「準備移交權力所剩的天數」。 負責組織分配家業的任務由兩名印度人承擔,換言之,由雙方的律師負責。一百年來,英國統治為印度造就了一批出類拔萃的官吏,這兩位律師是他們當中的佼佼者。他們居住在由國家提供的兩幢建築風格相同的別墅內,每天乘坐戰前生產的同一型號的雪佛萊牌汽車,來到幾乎相毗鄰的辦公室上班,每月領取數目相同的俸祿,每月同樣按時向同一個退休金保管處交納會費。他們兩人,一個是印度教徒,另一個是穆斯林。 從六月三日至八月十五日,穆斯林喬圖裡·穆罕默德·阿裡和印度教徒H·M·帕泰爾,每天以英國保護人灌輸給他們的尊重法律程序和一絲不苟精神,全神貫注地研究文件,解決分配四億同胞的財產問題。具有諷刺意味的是,為了肢解他們的祖國,他們兩人居然使用殖民主義者的語言。一百多名助手劃分為若干個委員會和小組委員會,負責向他們提供建議和主張。他們然後將決定呈送給副王主持的分治委員會,由這委員會最後批准通過。 國大黨捷足先登,要求獨佔最珍貴的財產——「印度」的名稱,拒絕以「印度斯坦」命名新生國家的建議。它宣稱說,因為巴基斯坦首先挑起分裂。 正象大多數「離婚」案件一樣,金錢問題引起異常激烈的爭論。其中最棘手的問題涉及到如何分攤英國撤離後的債券事宜。幾十年來,人們譴責英國剝削掠奪印度。現在值此結束其輝煌一頁之際,英國居然負債累累,債務高達五十億美元。巨額的債務中,一部分是它在世界大戰中為取得勝利付出的代價。世界大戰使英國國庫空虛,瀕臨破產,在印度剛剛開始的歷史進程,正是這一局勢所導致的結果之一。 此外,必須分配國家銀行的資產、堆放在印度銀行金庫中的黃金、庫存現金,以及擺放在位於偏僻部落地區的那加縣縣長的保險櫃內的零散盧比和郵票。問題棘手,困難重重,兩位清算人必須蟄居辦公室,在雙方達成協議之前,不得隨意離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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