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聖雄甘地 | 上頁 下頁 |
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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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會晤以一樁蠢事開始。它令人傷心地表明,在這位七十歲老人身上,一切都是那麼地矯揉造作。真納知道他將和主人們一起照像留念,於是事先想出一個對埃德溫娜·蒙巴頓獻殷勤的辦法。但是和他的預料相反,副王出於禮貌考慮,邀請客人站在他和埃德溫娜之間拍照。多麼不幸的真納!他的一切安排猶如電子計算機那樣精確。他情不自禁地大加恭維埃德溫娜·蒙巴頓。「啊!一朵豔麗的玫瑰花亭亭玉立在兩根刺兒之間!」他忘乎所以地讚歎道。 真納步入辦公室後對副王說,他這次赴約主要是為了闡明他的立場,同時說明他打算接受的條件。如同上次會見甘地一樣,海軍上將打斷了真納的談話:「真納先生,在目前情況下,我不準備討論條件問題。讓我們首先相互認識一下吧。」 蒙巴頓施展全身魅力,企圖征服這位穆斯林領導人,但是真納好似蟄伏在冰雕般的甲殼內。對他來說,向陌生人談及自己的經歷和性格,簡直是件令人不能容忍的事情。他從未向任何人吐好過真情,即使對待至愛親朋也是一樣。 蒙巴頓耐心而執拗地左右周旋,以期改變真納的小心謹慎態度。短暫的時間猶如數個時辰過去了,他得到的僅僅是幾句喃喃不清的話語和一連串簡單的回答。當真納和主人告別時,他的臉上才浮現出一些笑容。「天哪!這個人真是冷淡!第一次會談的整個時間是用來使他解凍。」海軍上將疲憊不堪地結束了這次較量,長長地舒了口氣說道。 * * * 一九二三年春天,在倫敦沃爾多弗飯店舉行的盛大晚宴上,這位有朝一日以巴基斯坦之父的稱號名垂青史的人物,第一次聽到巴基斯坦國的名字。那天晚上,晚會的主人是日後聲名大振的大學生拉赫馬特·阿裡,他在距劍橋大學不遠的一間農舍式小別墅內起草了一項宣言,呼籲為印度的穆斯林建立一個獨立的伊斯蘭國家。拉赫馬特·阿裡無視古蘭經教義,主動用飯店的名酒「夏布利」白葡萄酒款待真納。他希望說服真納帶頭掀起一場政治運動,奪取他稱之為「巴基斯坦」的國家,但遭到冷冰冰的拒絕。真納回答道:「您倡議建立的巴基斯坦,完全是難以實現的美夢。」 這位不幸的大學生提議作為解救印度穆斯林先知的人,以主張加強印度教徒和穆斯林之間的團結開始了自己的政治生涯。他的家庭世居卡提阿瓦半島,那裡也是甘地的故鄉。如果真納的祖父因某種難以理解的原因不改信伊斯蘭教的話,這兩位政敵可能屬同—種姓。真納和甘地一樣,曾在倫敦因斯奧弗庫特⑧進餐,並在那裡接受律師禮服。但與甘地截然相反,真納從英國返回印度時,完全變成一位神氣十足的英國紳士。 ⑧倫敦四所法律學校的名稱。四所學校組成獨立機構,負責授予律師職稱。 真納平時喜歡帶單片眼鏡,身著裁剪入時的服裝,經常每天換二三次,因而即使在天氣潮熱的孟買,他的衣服常常筆挺如新。他酷愛牡蠣、魚子醬、香檳酒,白蘭地以及波爾多名牌葡萄酒。他的哲學思想是正直廉潔,歸納起來可概括為嚴格尊重法律和法律形式。據他的—位摯友說,真納是「維多利亞時代人物中的後來者,一位格拉德斯通⑨和迪斯雷利式的國會議員」。 ⑨格拉德斯通(一八〇九——一八九八年),英國政治家,從一八六八年起任自由党領袖,曾三次出任英國首相(一八六八——一八七四年,一八八〇——一八八五年,一八九二——一八九四年)。 真納是位出類拔萃的律師,因而理所當然地對政治頗感興趣。十年來,他鬥爭不息,在國大黨內部維護印度教徒和穆斯林的團結,組成反對英國人的統一戰線。甘地取得國大党的領導地位後,真納在內心深處開始產生失望情緒。風度翩翩的真納,根本無意身穿粗糙的土布,頭戴白色橄欖形小帽,走進寄生蟲麇集的英國監獄消時度日。他曾揚言,非暴力抵抗僅僅是那些愚昧無知,目不識丁的人參加的運動。 真納與國大黨關係破裂後,加入維護穆斯林事業的民族主義政黨——穆斯林聯盟。一九三七年選舉後,他的政治生涯出現了決定性的轉變。當時,國大党拒絕在穆斯林居少數地位的省份內與穆斯林聯盟分享權力。傲慢、倔強的真納認為,國大黨的態度是對他個人的侮辱。他從中得出結論,在印度教徒佔優勢的政黨統治下的印度,穆斯林永遠難以取得公平合理的地位。自此以後,這位昔日兩大教派團結的捍衛者,成為建立巴基斯坦國方案的不屈不撓的辯護士。然而四年前他聲稱,上述方案是「難以實現的美夢」。 很難想像,一位性格怪誕的領導人能夠帶領印度的穆斯林群眾。在穆罕默德·阿裡·真納身上,除了他的名字和他的父母篤信伊斯蘭教這一事實外,其他方面與穆斯林毫無共同之處。他的印度教政敵甘地,比他熟諳更多的穆罕默德的訓戒經文。真納成功地將九千萬印度穆斯林中的絕大多數人團結在自己的周圍,雖然他不能用他們的語言烏爾都語流暢表達。 真納不喜歡與印度人民群眾在一起。他厭惡肮髒的環境和炎熱的天氣。甘地外出旅行時,常常乘坐三等車廂,寧願和平民百姓坐在一起,而真納則喜歡乘坐頭等車廂,遠遠離開那些出身低微的人;真納的敵手崇尚簡樸,生活清苦,而他則酷愛豪華,講究排場;每當他到印度各地穆斯林城市巡視時,他喜歡組織隆重儀仗,以全身披金掛銀的大象為前導,軍樂隊高奏「保佑吾皇」的樂曲。他常常喜歡說:「這是市井細民熟悉的唯一樂曲。」 真納的生活有條不紊,循規蹈矩。在花園散步時,當他在一排排整齊的鬱金香和矮牽牛花前停步時,他欣賞的不是花朵的美麗,而是觀看它是否排列成行。 真納酷愛閱讀法律書籍和報紙。事實上,這位神秘莫測的人物對報紙尤感興趣。他訂閱世界各國的報紙,從中剪下某些文章,在旁邊潦潦草草地寫上幾句評語,然後小心翼翼地貼在剪報冊上,擺在圖書室的架子上。 真納極度蔑視其印度教政敵。他稱尼赫魯為「彼得·潘」⑩,一位「滿口空話、辭藻華麗的儒生,他只能充當牛津大學的教授而不能成為政治家」,一位「在西方教育美麗外衣掩護下而內藏奸詐本質的高傲的婆羅門」。在真納的眼裡,甘地只不過是「只狡猾的狐狸,一位印度教的福音傳教士」。真納永遠不會忘記也不能容忍聖雄的令人厭惡的形象:在真納的孟買寓所內,甘地躺在價值昂貴的波斯地毯上,「肚上放置一個裝滿沙土的袋子」。 ⑩蘇格蘭劇作家J·M·巴裡所著劇本中的主人公,系一永不長大、天真而不明事理的小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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