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 | 上頁 下頁 |
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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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坦尼斯拉夫斯基面對觀眾,在耀眼的腳燈前,借助自己想出來的練習檢驗了這一新的真理,不斷增強自己的注意力。 有一次,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在莫斯科的一個劇院,偶然看到了後臺的一幕情景,使他聯想到藝術中的一些重要問題,並幫助他瞭解到又一個新的、眾所周知的真理。 劇團的台柱和主角在演出時遲到了。這時時鐘已接近八點,但他還未來到劇院。大家都知道,那些自封的天才們,認為準時抵達劇院就會貶低自己身價。既然是天才,別的人就該等著吧,否則怎麼成其為天才呢!導演助理急得團團轉,撓頭,打電話,滿城尋找那位大明星。其他演員在化粧室裡也不知如何是好,繼續化妝呢,還是卸下妝,準備改演別的戲?因為看來今天他要耍威風了。可是就在七點五十五分整,天才大駕光臨了。所有的人都在胸前劃十字,都喜笑顏開,因為「戲可以開場了,他來表演了」。 一、二、三,我們的天才穿好了服裝,化完了妝,披起斗篷,佩上寶劍。 他心裡是有數的!於是周圍的人都讚歎不已: 「瞧,這才是真正的演員!看吧,來在最末一個,在臺上卻是數第一! 你們這些年輕演員,好好向他學習吧!」 可是人們為什麼不對天才說: 「算了吧,難道我們還不明白,世界上是沒有人在五分鐘內就能從小酒館和不堪入耳的笑談中,進入到崇高的和超意識的境界的!這需要逐漸地接近。請回想一下老薩爾維尼吧!從地下室是不能一步登上六層樓的。」 但自封的天才總是在開演前五分鐘才到場,而不是像薩爾維尼那樣在三小時前就來到。這是為什麼呢? 原因很簡單:要花三個小時在自己的心靈裡準備些什麼,就必須有些什麼可準備的。然而自封的天才除了他的「才能」之外一無所有。他把服裝放在皮包裡,帶到劇場來,可是心靈裡卻沒有帶任何東西。他從五點到八點在自己的化粧室裡能做些什麼呢?抽煙嗎?扯閒話嗎?如果是這樣,那倒不如在小酒館裡去消磨要合適得多。 有些演員在開演前五分鐘才來到劇場。但也有些演員在開演前很久就來到劇場,他們只是機械地重複著所扮演的角色的臺詞,小心謹慎地穿上服裝,化好妝,惟恐誤了上場時間,然而卻同樣完全忘記了心靈。對這種荒謬的現象,又該如何解釋呢?身體準備好了,面部也化了妝,但試問這類演員: 「你們穿上服裝,也化好了妝。可是你們洗濯過你們的心靈沒有?你們給自己的心靈穿上服裝、化了妝沒有呢?」 他們總是沒有想到這一點。他們只是害怕誤場,害怕沒有化好妝就上臺。 但他們卻不擔心誤了進入體驗角色的過程,往往是沒有任何內心準備,帶著空虛的心靈登上舞臺,卻從不會為自己心靈上的一絲不掛感到羞恥。 在體現角色時,以角色的內心刻畫會自然而然產生出舞臺創作的外部形式,但人們卻不珍重這種內心的刻畫。他們只認識了那種形式,便把它固定下來,成為機械的表演習慣。而對心靈——角色的主要涵義,人們卻忘記了,於是它便隨著時間的消逝而枯竭了。 從富於智慧的創作感覺的支配,到陷入毫無意義的演員習慣的支配,這些演員就像是一隻大船失去了舵和帆。他們完全被偶然的情況,觀眾的不良趣味、舞臺上的噱頭、表面的廉價成功、演員的虛榮心或其他與藝術毫無關係、偶然碰到的事情推動著東飄西蕩。演員在舞臺上的心靈就受到這一切的擺佈,而不復為構成角色精神生活的原來活生生的情感所推動了。 可是演員是為了什麼而登上舞臺的呢?是帶著什麼和為了什麼而登上舞臺的呢? 4.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還觀察過另一位大演員扮演他的拿手好戲時的情景。 他正在念自己的獨白的開頭部分,但並沒有一下子就找到正確的感覺,而陷於機械的表演習慣和虛假的熱情中。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密切地注意他,觀察他身上發生的變化。 他像歌唱家一樣,求助於音叉,以便找到正確的音調。他仿佛找到了。 不,太低了。他提高一些,又太高了。他降低了一點。現在他找到正確的調子了。他理解了它,感覺到了,對準了,確定了,相信了,安心了,於是便開始欣賞自己念詞的藝術。他的臺詞念得自然,質樸,響亮而有力。角色猶如納在軌道上一樣,流暢地發展下去,引導著演員迅速向前。 他確信了。 演員首先必須把他周圍所發生的一切:尤其是他自己所做的一切,當成是真的。然而只有真實才是可以相信的。所以必須永遠感覺到這真實,抓住這真實,為此,就必須加強自己對於真實的藝術敏感。可是人們會說: 「得了吧!什麼真實呀,舞臺上的一切:佈景、厚紙板、油彩、化妝、服裝、道具、木制高腳酒杯、劍,以及其他所有的東西,都是假的,偽造的。 難道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嗎?」 可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指的並不是這種真實,而是另一種真實——情感和感覺的真實,是遏止不住而要迸發出來的內心創作衝動的真實。身外的真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內在的真實,這就是他對舞臺上的某一現象,對道具、佈景、扮演劇中角色的對手及其思想感情所持的態度的真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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