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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然而他不願放下騎士的臭架子,總想過不勞而獲的寄生生活。因此他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混跡於下層社會,幹些陰暗的勾當。他不是一個平常的市井流氓,他能說會道、妙語連珠,厚顏無恥,肆無忌憚。在快嘴桂嫂開設的野豬頭酒店裡,遇上親王後,他更是無法無天,把他的那套路數發揮到極致。

  王子經常拿他開玩笑,他呢,鬼機靈,倚老賣老,象個小丑和弄臣,說些逗樂的話,因此深得王子的歡心。上篇第二幕他和王子打鬧,最後玩起了遊戲,福斯塔夫扮演老國王教訓王子,演得一本正經,聲調沉鬱,淚流滿面,談到王子在外面交的那些朋友,他不忘讚賞自己幾句。他說他注意到在那些人中有一個德行高尚的人,這個人儀錶堂堂,體格魁梧,是個胖胖的漢子;他有一副愉快的容貌,一雙有趣的眼睛和一種非常高貴的神采,噢,想起來啦,他的名字叫福斯塔夫,這個人是絕對不會幹什麼荒淫放蕩的事的。當王子扮演父王的時候,就把他好好地數落一頓道:那是魔鬼扮成的胖老頭,一隻人形的大酒桶,一個充滿著怪癖的箱子,一個塞滿了獸性的櫃子,水腫的膿包,龐大的酒囊,堆疊著腑髒的衣袋,肚子裡填滿著臘腸的烤牛,道貌岸然的惡徒,一個鬚髮蒼蒼的罪人,空口說白話的無賴,邪惡而可憎的誘惑青年的老撒旦。

  福斯塔夫是難不倒的,他總是振振有詞,為自己辯護。

  不怕別人嘲笑是他最堅強的防禦武器。在劇中幾個喜劇場面裡,他都是主角,巴道夫、波因斯等人只有聽他神吹。單看他諷刺巴道夫的紅鼻子用的一連串比喻,就可知他的領導地位是不可動搖的。

  劇中最有趣的是他受親王等人的愚弄,醜態百出而又強詞奪理的場面,第二幕第四場他去蓋茨山上搶劫,哈爾王子和波因斯知道了,偽裝成劫匪在福斯塔夫搶得東西後突然殺將出來,福斯塔夫鬼哭狼嚎、抱頭鼠竄。但當回到野豬頭酒店,驚魂甫定,趕緊把自己的劍砍出幾個缺口,當眾(王子也在場)誇起口來。

  他義正詞嚴地嚷道,願世上沒膽的懦夫們都遭瘟疫,世上難道真的沒有勇士了嗎?還說什麼好人都上了絞架了,剩在英國的總共還不到三位,其中的一個已經發了胖,一天老似一天。當王子問他為什麼這麼光火時,他大罵王子等人都是懦夫,說自己早上帶了幾個人去搶了1000鎊,可是有一百來個人把他們包圍,奪走了勝利果實。還說他跟12個人展開白刃戰,有4個穿麻衣的惡漢撲向他一人,但一會兒在他嘴裡就變成七個,再說下去升為11個了。越說越離奇,什麼天黑得簡直瞧不見自己的手,3個穿草色衣服的雜種在背後向他舉刀猛刺。等王子戳穿他的謊言時,他不但不覺得羞愧,反而用詭辯術為自己開脫,說這是本能使然。

  本能是可以摧毀一個人的勇氣的,他怎麼能向金枝玉葉的王子行刺呢?因為本能的作用,他才變成一個懦夫,他將要把這回的事終身引為自豪福斯塔夫活活是個酒囊飯袋,走幾步路就汗流浹背。貪享受又吃不得一點兒苦,尤其貪生怕死。所以在戰場上他出盡洋相。雖是騎士但對榮譽毫不介意,這與叛軍將領霍茨波形成鮮明對比。後者把榮譽視為生命,為它不惜一切。所以哈爾王子在殺死他後還稱讚他有高貴的心靈,對他表示了敬意。而福斯塔夫在戰場上東躲西藏,轉動他那自私自利的念頭:嗯,可是假如當我上前的時候,榮譽把我報銷了呢?那便怎麼樣?榮譽能替我重裝一條腿嗎?不。重裝一條手臂嗎?不。解除一個傷口的痛楚嗎?不。那麼榮譽一點不懂得外科的醫術嗎?不懂。什麼是榮譽?

  兩個字。那兩個字榮譽又是什麼?一陣空氣。好聰明的算計!誰得到了榮譽?星期三死去的人。他感覺到榮譽沒有?沒有。他聽見榮譽沒有?沒有?那麼榮譽是不能感覺的嗎?嗯,對於死人是不能感覺的。可是它不會和活著的人生存在一起嗎?不。為什麼?譏笑和譭謗不會容許它的存在。這樣說來,我不要什麼榮譽;榮譽不過是一塊招牌。我的自問自答,也就到此為止。

  在戰場上,他遇上叛將道格拉斯,嚇得失魂落魄,剛一交手就倒地裝死,他的理由是:「智慮是勇敢的最大要素,憑著他我才保全了性命。」當他爬起來看見叛軍首領霍茨波的屍體(是王子殺死他的)時又嚇得渾身發抖,生怕霍茨波是假裝死亡突然起身要他的命。

  於是又找了劍在屍體的大腿上添加一個傷口。等確認了霍茨波是死的,他又心生一計,要扛了敵帥的屍體,去見老國王,邀功領賞,等遇上王子的揭發時,他憤憤地叫道:世人都是這樣善於說謊!說他怎樣與對手惡戰了足足一個鐘頭,他到死都要堅持說,霍茨波大腿上的傷口是他刺的。這一場戲中福斯塔夫的表演活靈活現,成串的妙語,拙劣的詭計,使人讀之忍俊不禁。

  福斯塔夫的惡行可以說層出不窮。在《亨利四世》下篇,他利用徵兵機會,貪贓枉法,營私舞弊。他總能為他的惡行找到堂而皇之的至少也是說得過去的理由。他徵兵來到鄉下,沉吟道:「既然大魚可以吞食小魚,按照自然界的法則,我想不出為什麼我不應該抽他幾分油水。」他征來的兵盡皆老弱殘廢,因為那些有油水可抽的富人為了逃避兵役,都給他賄賂。他得意揚揚地吹噓說,他已經把150個兵丁名額換到了300多鎊錢。

  在福斯塔夫經常出入的野豬頭酒店裡,聚集著大批市井之徒。他們——酒保、快嘴桂嫂、波因斯、巴道夫等——以及鄉村法官夏祿等人的戲在劇中占了較大的篇幅,以描寫他們為主的喜劇場面起著與戰爭場面穿插相間的效果,場景從宮廷到酒店,又從酒店到營地、戰場,時而嚴肅,時而輕鬆,既增加了全劇的趣味性,又得以展示社會各個階層的生活。人們把這個劇的背景稱作「福斯塔夫式背景」就是強調了莎士比亞描寫平民社會的卓越成就。

  福斯塔夫這個角色受到當時觀眾,上到女王,下到平民百姓的一致喜愛。他那整天興趣盎然的樣兒,他的自知自炫的邪惡,他那笨拙地步的聰明和詭計,就象一個頑皮的孩子,或者說象馬戲團的小丑,逗得所有的人開懷大笑。他是莎士比亞戲劇中使人難忘的人物形象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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