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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我是歐洲婦女聯合會的積極成員,這一組織于1953年成立於奧地利,目的是推動歐洲一體化。我參加了聯合會「司法小組」,其工作是就涉及法律與家庭的問題進行辯論。我主要把歐共體看作一種貿易框架——一個共同市場,對於那些關於「歐洲」的理想主義的說法,我既不贊同,也不認真對待。事實上,現在我才明白,戴高樂將軍當時比我們更具洞察力,他如下言辭曾使我們深為惱恨,幾乎招致一致的譴責:

  英國實際上是個島國,靠海生存。她通過自己的各種交往、市場和補給線與形形色色的、通常是最遙遠的國家連在一起。她基本上從事產業和商業活動,而只有少量的農業……簡而言之,由於其本質、結構和特殊的處境使英國與其他歐洲國家有深刻的差別……

  但他還說:

  如果布魯塞爾談判短期內不能成功,沒有什麼可阻止共同市場與英國達成一項旨在保障交流的合作協議,也沒有什麼可阻止英國和法國保持、尋求和發展它們間在各領域的直接合作……

  顯然,如果這是戴高樂提出的真正建議,這要比10年後英國成為歐共體成員時最終同意的條件更能反映英國的利益。我們也許錯過了最好的一趟歐洲客車。不過,當時哈羅德。麥克米倫在他的歐洲冒險事業中已投入了巨大的政治資本,他的不光彩的垮臺使我國的外交政策失去了主要目標,也使大眾形成了政府已失去方向的印象。

  1963年1月休·蓋茨克爾的英年早逝對工黨是個悲劇。哈羅德·威爾遜當選該党領袖。儘管他缺乏蓋茨克爾已贏得的名望,威爾遜本人對我們是個致命的政治威脅。他知道如何討好報界以產生最佳效果。他會製造那些意思含糊的詞語來保持工黨的團結(如:「有計劃的收入增長」而不是「收入政策」),他也可以以休·蓋茨克爾根本做不到的方式激怒哈羅德·麥克米倫。如果說蓋茨克爾比威爾遜更具政治家風範,那麼威爾遜則絕對是個更有成就的政客。

  由於這些因素,當沉悶的1963年快過去時,參加競選的保守黨人的形勢一落千丈。7月份時工黨領先20個百分點,10月初在工黨年會上哈羅德·威爾遜關於「白熱化」的科學革命的華麗而淺薄的演講使國人、或至少使評論家們橫生出許多想像,沒過幾天又是一個令人震驚的事件,亞曆克·道格拉斯一霍姆向正在布萊克普爾召開的保守黨年會宣讀了哈羅德·麥克米倫在醫院病床上寫就的辭職聲明,此事很快引發了爭當領導人候選人的激烈戰鬥。

  這就使布萊克普爾年會成為人們看到的最精彩的一次保守黨會議。整個氣氛是鬧哄哄的,開始是拉布·巴特勒與昆廷·霍格,接著是雙方的支持者作為競爭對手用盡手段以爭取優勢。作為一名政務次官,我處於這個魔力圈子外層的外面。但我感到拉布將穩操勝券。他是個經驗豐富、有一定遠見的政治家,6年前以微弱劣勢失去領導人地位。昆廷·霍格(他後來受封為黑爾舍姆勳爵)是個更有眼光和雄辯才能的人,他當時也以其乖僻的判斷力而知名。總之,拉布沒能抓住到手的機會,最後一次集會上作的演講平淡乏味;而昆廷抓住並搶走了原先一直不屬￿他的機會。因此當政客們星期六登上返倫敦的火車時,競爭仍未見分曉。

  如果用軍事術語比喻當時保守黨領導人「產生」的微妙過程,可以說保守黨領袖之爭的真正戰鬥是在別的地方進行。最徽妙的過程是哈羅德·麥克米倫以某種方式讓人們知道他在霍格與巴特勒之間更看重前者。從而遏制了後者的勢頭並為亞曆克·道格拉斯一霍姆的崛起鋪平了道路。伊恩·麥克勞德準備在《旁觀者》上把黨內魔力圈如何拋開巴特勒、按麥克米倫的意圖操縱一切的經過全部揭露出來。我欽佩伊恩·麥克勞德,也欽佩伊諾克·鮑威爾,他們兩人後來都拒絕進入新首相的內閣。但我不同意他們對過程和人選的批評。當時我認為,為避免公開選舉將導致的黨內的公開分裂,有些事有必要說一說。我一般並不主張僅僅由於有人提出合理化的要求就去改變習俗和慣例。對我來說,党的領袖選出的方式並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最高領導是否是位合適的人選、而我當時認為已產生的最高領導確是位合適的人選。

  會議後的那個星期一,我接到了議會督導辦公室的電話,瞭解我對領導人的態度。我首先告訴他們在拉布和昆廷之間我支持拉布,因為他更有資格。他們隨後又問我對亞曆克的看法。這就向我展示了一種我原先沒有預料到的可能性。「按章程這是可能的嗎?」我問道。他們作了肯定的回答,我於是毫不猶豫地回答:「那麼我堅決支持亞曆克。」

  「我當時表示的唯一保留意見是,如果請求女王選擇一名首相,那麼要設想選舉的結果就有點沒把握了,亞曆克可能不得不放棄他的貴族爵位而在補缺選舉中一搏。但我又說,這一問題應讓其他更有資格的人來考慮。反思此事,我可能還應該再加一個條件。後來的事件表明,魔力圈已不再能給予新產生的領導人以合法性。這對亞曆克出任首相是個障礙。當新體制宣佈產生時,我也早已看到了這種必要。

  我對亞曆克·道格拉斯—霍姆的敬佩並不源於最近的一次交談。1960年6月他任外交大臣時我向貝蒂·哈維一安德森(倫弗魯郡東區的議員)表示過疑慮。我認為下院的大臣中理應能產生合適的候選人。此外,我還記得,安東尼·艾登基於這些理由公開反對將外交大臣的職位給予索爾茲伯裡勳爵。但貝蒂告訴我,亞曆克相當出色,應該得到這一職位。因此我決定在議會的漢薩議事錄中讀一下新外交大臣的首次演講;講話精闢地概述了東西方關係,強調了對蘇聯既威懾又談判的必要性,也強調了與美國關係的重要性。無論當時還是後來,亞曆克都不同尋常地做到了把外交技巧與清晰的見解相結合。有些渴望成為外交大臣的人有個顯著特點:總是把談判的過程看作是談判的目的,而亞曆克從沒表現出這種傾向。他具備一個完美的談判者的優雅圓滑的風度和對細節的洞察力。

  更重要的是,亞曆克·道格拉斯一霍姆是個顯而易見的好人,而在衡量即將擔當重任的人們時,好人的品行是不應被低估的。他也是最完美地「無階級」的。你總能感到他不是把你作為某類人、而是作為棠個人對待。當我與他談論有關寡居母親救濟金這個有爭議的問題時,我發現他確實在注意地傾聽。

  但報界卻殘酷無情地、並幾乎是矛頭一致地反對他。他很容易地被醜化成一個難以接近的貴族,這意味著倒退到最反動的保守主義類型中。我一向認為,性格倒惜的勢利小人比直截了當的自高自大者更令人厭惡。到1964年時,英國社會已進入了以個人自我表現為形式的自由適應主義的病態時期,只有進步的思想和人民才能得到日益自以為是和自信的輿論界的尊重。當亞曆克自我貶低他說出自己用火柴棍來制定經濟構想時,他們簡直笑個沒完。這與哈羅德·威爾遜那極富技術才華的頭腦所熟知的經濟學模式真是天壤之別。沒有人提出這樣的問題:英國經濟的弱點是否在於其表面的複雜而本質的簡單。事實上,如果政客們被迫使用更為樸實的語言和簡單的舉例來保證人民能明白他們的政策,那麼我們可能早已使英國免於滑入相對的衰落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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