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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美國國務院和新聞機構、情報部門對紅色中國既盛氣淩人又十分仇視,但又急切地想瞭解對手。它們不允許開放中美新聞記者互訪,只能通過其他途徑獲取關於中國消息的二三手資料。他們在香港、臺灣及其他在太平洋地區的一些地方設立監聽機構,或從與中國有聯繫的其他國家的外交官員及有關人士那兒尋找信息;甚至派出高空偵察機去刺探情況,從那些敗逃的國民黨軍政人員、逃出大陸的鎮壓對象這樣一些人那兒搜集資料。但這都是不可靠的,很不全面和不真實的,只能滿足那些仇視新中國的人的需要,而不能真正反映新中國的真相。充斥美國報刊、電臺的政治謊言說多了使人產生懷疑。正如過去共產黨被誣衊為「赤匪」暴徒一樣,現在在美國方面把中國描述成了「枷鎖王國」,「中國公安部長是歪嘴的最大恐怖分子」,「中國在進行大屠殺」等等。也就難怪有的美國人抱怨「報紙使我煩躁,今天說中國要垮臺,明天又說對我們的安全是嚴重威脅,究竟該相信什麼」?美國政府和新聞機構的自相矛盾的宣傳,把美國人民給弄糊塗了。

  斯諾不能去中國親眼目睹現狀,他只能根據以往在中國與共產黨人的接觸和瞭解的經歷,從老朋友路易·艾黎、馬海德那裡瞭解的一點情況來判斷分析,他也只能從遠距離觀察中國。艾黎告訴他,在中國「到處可見到新的穩定和信任」,最好是想辦法來親眼看一看。斯諾又從一位剛被中國釋放回來的婦女那兒證實了路易·艾黎所說的是真實的。據此,他不斷地批評美國政府的對華政策,在《美國政治和社會科學年刊》上著文,要求美國政府承認新中國的政治地位。他指出,抹煞中國的存在的政策是毫無意義的。在《星期六晚郵報》上又專門介紹了人民中國總理周恩來是怎樣的一位溫文爾雅、學識淵博、處事鎮靜自若、能冷靜分析、敏捷處理一切問題的人。他想以此說明中國共產黨人絕非蠻橫無情無理智的統治者。

  斯諾很想再去中國採訪那些老「赤匪」,作些新的發現,讓世界人民,尤其是美國人民瞭解真相。1957年機遇又來了,中國政府再次向斯諾發出邀請,而他卻因《複始之旅》未完稿,加上經費問題,又一次被迫放棄。等他的著作問世後再尋求機會時,遇到了困難。他向有老關係的《倫敦每日先驅報》、《星期六晚郵報》等提出資助派遣要求的申請均遭否定。它們雖想派出有能力的記者前往中國,但擔心斯諾的觀點不合美英人士的口味,更擔心斯諾已有的「共產主義支持者」的名聲會給它們帶來不利,因而寧願放棄計劃。《晚郵報》主編海勃斯自白道:「最終不愉快地結束了我與一位老朋友的關係了。」

  斯諾一方面向政府提出出境簽證請求,一方面尋找合作對象,最終得到了美國《展望》雜誌主編的支持。在中國方面同意斯諾以作家身份入境時,美國方面卻故意刁難要求斯諾以記者身份訪華。當《展望》雜誌同意派出斯諾,並預付斯諾旅行寫作的稿費後,美國國務院卻又要阻撓斯諾訪華。美國當局一位公共事務高級官員私下對《展望》雜誌主編說「斯諾這個人不行」,國務院發言人則公開說斯諾是個不可能作客觀報道的記者,他同情和支持過中國共產黨。他們試圖勸阻《展望》雜誌編輯部放棄對斯諾的支持,但《展望》雜誌社卻堅定地支持了斯諾,向國務院施加了壓力,新上任的肯尼迪總統不得不批准斯諾的請求。《展望》主編納班脫·科爾斯為此作出了極大努力,為斯諾提供了幫助,但他自己卻得罪了共和黨人的朋友們。

  1936年6月,斯諾衝破了國民黨對共產黨蘇區的封鎖,成功地進入了「紅色中國」,發現了「新大陸」,報道了世界性特大頭號新聞,粉碎了「赤匪」謊話,讓世界震驚。時隔24年之後的又一個6月份,斯諾衝破了白宮政府的重重阻撓,又要踏上那塊神奇的土地,去揭開「今日紅色中國」的神秘面紗,去報道一個又被封鎖了10年的中國共產黨人。歷史是如此地驚人的相似,又是如此的不同,一個是內部封鎖,一個是外部的封鎖;一個是革命中的共產黨,一個是執政的在國家建設中的共產黨人。兩次突入禁區的卻都是一個人——埃德加·斯諾。

  2.換了人間

  當年帶著隱色墨水信件、乘火車、藏在卡車廂、徒步跋涉進入「紅區」的斯諾,現在手持護照、入境簽證,乘坐飛機直往目的地——人民中國。1960年6月28日晨,在瑞士日內瓦機場,斯諾吻別了夫人和孩子,登上飛往中國的飛機。飛機起飛了,劃破沉寂的天空,穿過厚厚的雲層,飛翔在藍天上,飛向斯諾心馳神往的第二故鄉——大洋彼岸的紅色中國。飛機在莫斯科上空折向東南,數小時後平穩地降落在北京首都機場。目的地到達了,斯諾走出艙門,只見在驕陽下,老朋友們早已等候在那兒:路易·艾黎、馬海德、愛潑斯坦來了,鄧小平、龔澎、廖承志、徐冰、黃華和其他中國朋友來了。斯諾急速走下舷梯,與他們久久地擁抱在一起,說不完道不盡的友情、闊別多年的思念。朋友們為堅韌不屈、「頑固得像密蘇裡的騾子」的斯諾祝福。他感到無比溫暖,又回到了老朋友中間,他煥發了青春的活力。

  像32年前第一次踏上這塊東方古老而神奇的土地時一樣,斯諾感到一切都是那樣的新鮮,一切見聞都是新聞。他畢竟離開中國已有20年了,而且是10年來第一次重操舊業進行海外旅行報道。他感到自己有義務、有責任對他的第二故鄉進行全面報道,就像糾正關於「赤匪」的傳聞一樣,去糾正西方人尤其是美國人對新中國的看法。他要用他的筆去宣傳、介紹新的人民的中國,去影響改變美國人的態度和美國政府的對華立場與政策。他要傳遞重要信息,就如同當年轉達中國共產黨人要求停止內戰、團結抗日的要求與主張一樣,現在的中國需要和平外交,平等對話,平等往來。相同的是,此時又是周恩來為他草擬旅行採訪計劃,毛澤東允許他去他想去的地方,寫他想寫的報道,可以採訪任何人。所不同的是,他要採訪的範圍比昔日的蘇區要遼闊得多,要說服的是美國政府和美國人。斯諾感到責任重大,任重道遠。

  斯諾的採訪計劃包羅萬象:文化、教育、醫療衛生、藝術、婚姻、娛樂、軍隊、工廠、農村、司法等等,從領導者到普通公民,他都要訪問再訪問,以求真實客觀。他花了五個月時間,從東北的黑龍江到雲南的西雙版納,從內蒙草原到江浙沿海,到陝北延安都走了一遍,共走訪了14個省、19個主要城市、11個鄉(那時稱人民公社)。他與毛澤東長談兩次共10小時,又與周恩來促膝長談。他還第一次見到了1936年授權寫信給毛澤東的劉少奇和寫隱色介紹信的柯慶施。

  斯諾每天從早到晚不知疲倦地採訪,夜深人靜時,還見他住房的燈光亮著,他在整理資料和採訪的筆記。毛澤東主席對他說,20多年過去了,「我沒有變,你也沒有變」。在老朋友路易·艾黎的陪同下,斯諾沿著昔日走過的路線重新考察。他到了使他覺醒的百里災區(薩拉齊)包頭附近,這裡已是工業廠房矗立,市鎮繁榮,牧笛悠揚。他到了延安,毛澤東住過的窯洞已裝上電燈。所到之處,都有政府官員的陪同,他參觀了無數工廠、學校、軍營、醫院,深入鄉村,與各種各樣的人進行了廣泛而深入的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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