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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在戰時的蘇聯,西方記者的採訪活動受到嚴格的限制。他們未經當局許可,不能隨意採訪、參加各種公共活動,甚至不能隨便與蘇聯公民交談;更不能擅自到戰區前線去。記者們很不自由,時有怨言,連電話號碼簿都找不到,說是屬￿軍事秘密。這與他們在亞洲的自由旅行、隨意的採訪形成了明顯的反差。尤其是斯諾,他可以在中國共產黨統治區內自由活動,採訪任何他想採訪的人和事,提出任何問題都能得到滿意的答覆,甚至真正的軍事秘密也不例外。

  在國民黨統治區內,他也可以進入政府機關,雖不像共產黨地區那樣自由,但畢竟可以去很多地方。在亞洲,他可以自由地採訪,與毛澤東、周恩來、尼赫魯、甘地等人像朋友拉家常一般,幾乎是無所不談,甚至是個人私事。在蘇聯,則只有在偶爾的酒會上才能見到蘇聯高級官員,正式的談話就很難了;想拜會斯大林就不像斯諾隨意進出毛澤東的窯洞那樣容易了。斯諾多次寫信請求採訪斯大林,一直沒有回音。有一次偶然機會,那是在大劇院看戲時,斯諾在劇院大廳裡與斯大林相遇,可也只是打打招呼並沒有交談。

  斯諾和其他記者都抱怨蘇聯政府對新聞界的各種限制。他寫道:「這個國家是這樣的不理解那些正直的作為個人的外國記者的善意,對他們的新聞採訪設置那樣多的障礙,以至於外部世界對於蘇聯人民史詩般的英雄業績和遭受到的難以想像的災難不能及時而充分地得到瞭解」。

  蘇聯人的這種限制做法,有它自己的考慮,那就是戰前英美等國企圖利用意德日法西斯去進攻社會主義的蘇聯;當德國進攻蘇聯後,戰爭初期對蘇聯又極為不利。斯諾抵達蘇聯時,蘇聯紅軍遇到德軍的巨大壓力,斯大林格勒危機,蘇聯軍民正全力以赴力挽危局,進行偉大的保衛戰。它擔心新聞記者們的報道不利於蘇聯,一旦處於劣勢的戰爭被報道後,英美等盟國會坐視德國對蘇聯的進攻,而不開闢歐洲第二戰場夾擊德國法西斯,使蘇聯處於被動孤立的無援之中。另外,蘇聯政府也不想讓新聞記者過早地向外報道蘇軍的行動計劃和軍事力量的部署,以防機密洩露為敵軍所用。這從以後的記者獲准到前線採訪可證明。

  斯諾三番五次地申請到前線去採訪,終於在1942年底獲准去斯大林格勒外圍採訪。此時,蘇聯紅軍與德軍處於對壘之中,蘇軍反攻軍事部署就緒,戰略決戰即將開始。在頓河地區,斯諾就近觀察蘇德坦克大戰達兩星期之久,目睹了戰爭史上的壯觀場面。

  斯諾採訪蘇聯紅軍士兵、集體農莊的莊員、軍工廠的工人,向美國發出一份又一份戰地報道。以他在亞洲的經歷和經驗去透視戰時的蘇聯,斯諾發現在蘇聯有類似中國抗日遊擊戰的軍民。他歌頌了蘇聯軍民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蹟。

  在莫斯科,他訪問了弗拉吉米爾·伊裡奇工廠,他發現在這裡工作的工人們多為婦女,她們忘我地加班加點生產,她們懷著對德國納粹的滿腔怒火,渴望反侵略戰爭的勝利,祈禱親人的勝利歸來。一位叫伊凡諾夫娜的婦女對斯諾說:「只要希特勒樂意,我會源源不斷地把炮彈生產出來,我每造一發炮彈,在前線作戰的丈夫就向家園靠近一步。」斯諾非常讚賞蘇聯人以保衛祖國為己任的高尚精神。

  在前線的伏爾加河——俄羅斯民族的母親河畔,斯諾看到了蘇聯軍民為保證斯大林格勒反擊戰的勝利而組成的鋼鐵運輸線。在敵機的狂轟濫炸下,交通中斷、橋樑被毀,河面的冰層被炸裂。為確保運輸線暢通,戰士們冒著零下30℃—40℃的嚴寒,跳進冰河中架橋;運輸車隊的司機們為不暴露目標,晚上行車不開車燈,摸著夜色前進;在橋毀不能通車時,農莊莊員們則肩扛炮彈徒步前行;敵機在莊員們的頭上呼嘯、俯衝掃射,腳下冰塊被炮彈震碎,漂浮的冰塊被流水衝擊打著旋轉,莊員們在冰塊上跳躍著前進。

  一次,斯諾發現三個年輕的女遊擊隊員隨身帶著一本《西行漫記》,一位遊擊隊員對他說:「在我們的遊擊隊裡,只有幾個同志過去當過兵,但我們從《西行漫記》中學到不少關於遊擊戰的知識,受到許多啟發。而且遊擊隊的每個共青團員都讀過它。」在遙遠的蘇聯,斯諾為他的描寫中國遊擊戰術能在這裡派上用場而欣喜不已。姑娘們開始還不知道正在採訪她們的美國記者正是該書的作者哩。

  1943年3月,斯大林格勒保衛戰進入了最後階段,德國侵略軍已成蘇聯紅軍的甕中之鼈。斯諾不願放棄這歷史性的一幕,他決定從莫斯科再度南下,要一睹最後的蘇德決戰。他坐著一輛四面進風的破舊救護車,冒著零下40℃的嚴寒,頂風冒雪,駛向斯大林格勒。天寒地凍路滑,老爺車不時熄火。斯諾和其他幾位記者冷得直打哆嗦,只能靠互相拳擊增加活動量,使身體發熱,抵禦刺骨的寒風。車到目的地,斯諾滿懷熱情地採訪了英雄的蘇聯軍民、戰敗被俘的德軍官兵,拍下了德軍攻城司令鮑羅斯的狼狽相。

  斯諾從一名被擊斃的德軍士兵身上發現了一份德軍司令部給每一個士兵的命令:「不要有什麼惻隱之心,切忌一切軟心腸,戰爭不能有憐憫和心慈手軟。殺!殺死每一個俄國人!殺死每一個蘇聯士兵!勿論男女老幼,要毫不猶豫,統統地格殺勿論!」這使他想起了日本侵略者在中國實行的南京大屠殺,實行的「三光」政策。原來法西斯的德國和日本同出一轍,都是滅絕人性、慘無人道的劊子手。

  戰火中的蘇聯,滿目瘡痍,幾乎每個家庭都有傷心淚;大量的蘇聯人被殺戮,大批的人被送到納粹集中營;無數的城市被夷為平地。斯諾記述道:

  「在近代以來的戰爭中,從沒有哪一個軍事魁首像希特勒那樣採取這樣一種大規模殺滅平民的軍事手段。」

  4.超越新聞性的報道

  隨著時間的推移,德、意、日法西斯由猖獗一時而走向滅亡;各國反法西斯力量的聯合與人民力量增長,共同發起了最後的反擊。蘇軍向東歐各國挺進,英美盟軍開闢了第二戰場,德國納粹即將壽終正寢,東線戰場上日軍泥足深陷,中國戰區正準備給日寇最後一擊。整個反法西斯戰爭即將全面勝利。

  1944年6月,斯諾隨著盟軍的推進,到達波蘭、羅馬尼亞、法國、奧地利等地,重訪蘇聯,年底前往歐洲戰場。蘇聯軍民全面反攻,人民精神面貌大為改觀,由憤怒抵抗到對戰爭勝利充滿信心。在德國納粹設立的幾大集中營(波蘭的馬伊達內克、德國的達豪、毛特豪森),斯諾目睹了納粹分子使用過的電刑室、毒氣室等機械化殺人場,他拍攝了遇難者堆積如山的屍骨。在柏林,他目睹了第三帝國的最終滅亡,採訪了被俘的納粹特級戰犯戈林和倫德斯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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