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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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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史沫特萊的每一次演說都有調查局的人混在聽眾之中進行監聽。只要看到有人在用速記符號飛快地一字不漏地作記錄,就可以知道此人不是一般的聽眾。從史沫特萊的演說中當然可以很容易地找到她同情共產黨的證據,於是她被貼上了「聲名狼藉的研究遠東問題的專家」的標簽。 史沫特萊的著作和在報刊上發表的文章,理所當然地成為調查局人員注意的目標,遺憾的是他們沒有一個人認真地讀過這些書和文章。他們只在別人寫的書評中尋章摘句,甚至運用一個更加簡單的公式:只要是在他們假定的共產黨的刊物上發表史沫特萊的文章,那麼文章中的觀點肯定就代表了美國共產黨的觀點,甚至和蘇聯的觀點也是一致的。如此推論,最後得出史沫特萊是美國共產黨員和蘇聯特務的結論。 其實,史沫特萊獨立於美國共產黨之外,這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實。至於蘇聯,史沫特萊1933年在蘇聯生活過大半年,從心裡佩服蘇聯社會主義建設的成就,但對斯大林30年代的「大清洗」的做法抱有不同的看法。埃德加·斯諾蘇聯之行歸來以後,曾把查托在列格勒被捕、1940年死於集中營的確切消息告訴了她。查托是一個忠實的共產黨人,他們之間曾經有過真摯的愛情。史沫特萊永遠覺得,她和查托共同生活的日子對她的一生有著重大的影響。查托無辜遇害,在她心中留下了永遠的傷痛。但是,史沫特萊對蘇聯共產黨的看法並不包含個人恩怨的成分,她的看法是很冷靜同時又是很複雜的。 「紅帽子」扣上以後,聯邦調查局對史沫特萊的監視就升級了。奧爾巴尼分局在1946年6月2日首次對她進行了24小時的人身跟蹤。他們從雅都跟蹤到紐約,一直監視到6月3日半夜,只發現她曾經和斯基德莫爾大學的三個學生坐在一起。調查局的人於是兵分幾路,分別對史沫特萊和這三個大學生進行盯梢。 雅都那位女秘書是聯邦調查局派到史沫特萊身邊的特務。這是一個30多歲的寡婦,說是為了排遣孀居寂寞,才到這個藝術家聚集的地方工作。她很有錢,薪水分文不取。埃姆斯夫人把這個能幹的助手當成了寶貝。雅都的住客很快就發現她行動詭秘,她偷聽別人的談話,偷偷檢查史沫特萊的來往信件,竊聽她的電話,還挑撥史沫特萊和埃姆斯夫人之間的關係。她帶來兩條毛茸茸的大牧羊犬,把山莊的花園踩得亂七八糟。史沫特萊散步的時候,這兩隻畜牲就呲牙裂嘴、哼哼哧哧地在後面跟著,像追捕犯人似的。聯邦調查局還派來了一個40多歲的男特務,裝成一個作家,一個史沫特萊的崇拜者,企圖用卑劣的性誘惑手段使史沫特萊就範。在樹林中,他緊隨前後,甜言蜜語,甚至動手摟抱。史沫特萊忍無可忍,憤怒地給了他重重的一個耳光。 這時候又有不知道什麼人造謠說,「史沫特萊的中國丈夫」是一個共產黨員,最近被南京政府逮捕處死了。史沫特萊一笑置之,她幽默地說:「紅帽子已經戴得太多了,再往後就該進集中營了。咱們的國會就像德國的納粹主義分子剛掌權的時候那個樣子。」她照樣我行我素,該說的直言不諱,該寫的筆下毫不留情。 這段日子裡最使史沫特萊悲痛的是妹妹的死。默特爾病了很長時間,史沫特萊一直盼著妹妹病好了到紐約來看她的劇本上演。可是她趕不及了,她患的是癌症。去世的時候,不斷地呼喚著姐姐的名字。埃姆斯夫人的患精神病的妹妹也在不久前死去了。兩個不幸的姐妹在一起相對垂淚,默默地哭泣。 第十四章 欣悅的英靈 1948年3月,史沫特萊離開了雅都山莊。 2月底,在薩拉托加溫泉地的斯基德莫爾大學公開舉行了一次廣播辯論會,辯論雙方是紐約州東北小區共產黨組織者哈羅德·克萊茵和白俄難民托爾斯泰伯爵夫人。會後,史沫特萊在雅都北農莊自己的住處為克萊茵舉行了雞尾酒會,一些斯基德莫爾大學的學生也參加了。有人向聯邦調查局告密,說史沫特萊「企圖使大學生們皈依共產主義學說」,當時市民聽到誇大的謠傳,十分害怕,一些大學生的家長向校方施加壓力,校方人員向史沫特萊提出抗議。伊麗莎白·埃姆斯夫人的「恐赤病」發作了,她害怕牽連到自己,害怕自己也被懷疑是赤化分子,驚慌失措起來,感到要約束一下史沫特萊的言行了。史沫特萊出於正義感和自己的自尊,堅持說,她有權決定自己的政治信仰,沒有必要作解釋;也沒有必要因自己請了怎樣的客人而向任何人道歉。埃姆斯夫人為了維護雅都公司的名聲,警告史沫特萊,要麼以後言行謹慎一些,要麼馬上離開此地。史沫特萊滿腔怒火,收拾了簡單的行裝,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實質上是一幕發生在嚴酷的反共思想鉗制下的美國的人際關係的悲劇。埃姆斯夫人之所以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而犧牲與史沫特萊的友誼,是由於聯邦調查局安排在雅都山莊的那兩個特務出面干預。埃姆斯夫人的做法固然有點過火,但也不能對她個人作過多的責難,這完全應該歸罪於美國當時惡濁的政治空氣。 而這種政治空氣的形成是由來已久的。 第二次世界大戰剛結束的時候,美國對中國共產黨和她所領導的人民解放軍的力量還沒有給予足夠的估計,不相信共產黨有推翻國民黨政府,建立自己的新政權的力量。當時美國的對華政策只是爭取在中國建立一個國民黨和共產黨的聯合政府,以防止中國全面「赤化」。而兩年以後,共產黨和國民黨的力量對比發生了使美國不安的變化,經過了中國人民解放戰爭的具有決定意義的1947年,國民黨反動派的總兵力從戰爭開始時的430萬人,減少到370萬人;人民解放軍卻從120萬人增加到近200萬人,改變了雙方力量懸殊的形勢,人民解放軍開始了全國性的進攻。從1948年9月到1949年1月,人民解放軍取得了遼沈、淮海、平津三大戰役的勝利,開始大規模圍殲國民黨軍隊的主力,解放大城市。首先攻克了張家口,天津守敵拒絕接受和平解放的建議,解放軍僅用了兩天時間就解放了這座華北第一大的工商業城市,1949年1月31日,北平和平解放了。 蔣家王朝的最後崩潰已經不可避免,美國政府的決策人為此惶惶不可終日,他們害怕一旦新中國成立,並成為強大的蘇聯的盟友,社會主義陣營就會成為一股足以主宰世界的強大力量,這對美國是絕對不利的。至此,美國政府只好拋棄了關於聯合政府的想法,公開扶持蔣介石獨裁政權,公開干涉中國人民的解放鬥爭,它向蔣介石政府大量輸送武器,支持蔣介石政府作最後的掙扎。在國內,則加緊對進步人士的種種不擇手段的誣陷和迫害。國會擬訂了蒙特—尼克松法案,規定凡是被指為共產黨的組織都必須進行登記,在登記表上標上黑星。根據聯邦調查局的資料,這樣的「黑星組織」有70多個。只要與這些組織沾上一點關係,就被認為是共產黨,或者共產黨的同夥;只要有這類朋友,就會被加上罪名,處於危險境地。一時告密者蠢蠢欲動,受害者有口難辯,人們終日戰戰兢兢,不曉得什麼時候會被列入赤色分子名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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