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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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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無法倒退的人生中,無論對他或者對我,這恐怕都是一個賭注吧。不用說,有關各自的家長、兄弟姐妹的事情也都商量過,他—一認真考慮,也必定徵求我的意見。從一對戀人的甜言蜜語發展到夫婦之間面對現實的對話,在這個過程中我覺得已經充分瞭解他了。 商量來商量去,一年時間過去了。 那年新年,我們在夏威夷。他突然悄聲說道: 「要是明年的這個時候,咱們真的結了婚,也許可以說這就是命運的安排吧!」 我感到這幾句話具有無法形容的重量。沒有比那時候更感到「命運」二字的重量了。他完全接受了我任性的生活方式。我要不惜努力以不辜負他的這種愛情而生活下去。他以「一生」為長度考慮著一切,我作為他的妻子,想真心誠意地關注著高大的他。 社會上把我稱作「飛翔的婦女——自立的婦女」。因此,當我宣佈退出舞臺時,人們就認定這是一個女人走下坡路。有個婦女雜誌向以「職業婦女」為自負的人們徵集對「山口百惠引退」的評論,並且出版了特輯。 其中給我留下印象的是一位三十歲左右的婦女的看法。「都是因為你,婦女地位又倒退到十年前了。」 「真可惜。」 「難以相信。」 「那是幸福啊,作為一個女人……」 特輯發行以後不幾天,我接到了一封信。似乎是一位婦女寫來的,信上沒有具名。信的細節已經記不住了,不過,信中講到。 「我可能過於相信你了。平時在電視屏幕和雜誌上看到你,覺得你是一位傑出的完全可以自立的婦女。卻不曾想到你只是為了男人就要斷送自己。我瞎了眼了。你歸根結底不過是個普通的女人而已。」 一種無法排遣的悲涼湧上心頭。女人存在的最大意義既然不過是為了男人,那麼,女人不過只是個存在而已。就算是說話沒有顧慮吧,這種不負責任的說法也未免太叫人傷心了。 「自立」 這個詞開始被濫用以來, 到底經過多少時日啊!「自立的女人」、「獨身的職業婦女」,我一聽到這些就發抖。在我來說,常常遇到各種各樣的機會,或是由於演唱的歌曲的內容,或是在「演藝界交歡圖審判」時決不示弱的作證等等,使很多人把我也說成是「自立婦女」的代表。 的確,目前各行各業婦女的處境和地位正在逐步提高,報紙、雜誌上有關傑出的婦女的報道,我當然也讀過。但是,我認為這些婦女並不是為了出風頭而成名的,而是老老實實地在各種條件下奮鬥到今,其結果合乎潮流罷了。說什麼是「婦女的時代」,於是因此就真的認為「男人不算什麼」,或者是只追求婦女形式上的而不是精神上的自立,我對這些主張,是很懷疑的。 無非是應和高調、趕趕時髦的人太多了。我認為婦女的「自立」是:她活在世上能夠深深懂得什麼最寶貴,它可以是工作,可以是家庭,也可以是情侶。這也可以稱之為「精神上的自立」吧!沒有比掛著「我是自立的女人」這塊招牌的女人,更讓人覺得淺薄的了。我決不以為非得到社會上活動,才能算是「自立」。 與共在男性社會中一味地呼籲改善女性的處境,還不如走更適當的自立的道路。很多婦女認為,婦女在家庭裡多半是走了下坡路,或者說這是逃進家庭,實際上在家庭當中,不是也有自立之路麼?家庭,難道不是婦女能夠自由自在地並且明確地建立自己世界的唯一場所嗎?在桌子上裝點出春天便是春天的樣子,夏天便是夏天的樣子,每一旬不同,四季當令,持家有方的婦女,永遠會創造出使全家人感到舒適的場所。 現在,人們常用「專業主婦」一詞來稱呼家庭主婦,雖然叫法並不那麼好聽,我卻覺得不能小看這個詞。每個人的看法不同,對婦女來說,恐怕不會有比家庭主婦更難的工作了。生活是夫婦一體的共同作業,而鞏固家庭的根基還要靠女人。她遲早要有孩子,必須作為妻子、作為母親、作為女人地操持下去。一個家庭是和睦愉快還是陰鬱暗淡,難道不都取決於這個家庭的主婦麼! 婚前,一個人被人怎樣議論也沒多大關係,一旦成為家庭主婦,人家改稱她XX先生的太太,這的確非同小可,同時不也是件了不起的事情嗎?我從不認為持家是呆板乏味的活計。我甚至為三浦先生的太太這個稱謂感到榮耀。 有時候我生活在一個看不見自己的世界中。目迷五光十色,耳聽甜言蜜語,在幾乎對自己無法正確估價的現實中,對於各種事物的價值觀念自然也會改變。周圍的人為我做些什麼都以為是理所當然的。人們說,這是你的崇拜者支持你嘛——人們這樣說也認為是理所當然的。我雖然在心裡發過誓,自己絕對不要這麼看問題,但還是難免朝這邊滑下去,因而對於如此這般的自己感到可怕。況且,我是女人,把身邊的一切事情都拜託別人,自己落個輕閒自在,在這種情況之下,於是就不知不覺地誕生了對自己一無所知的另一個自己。這是非常令人遺憾的。每天的日常生活中,向別人要求個什麼事情,因為這也是對方的工作,別人也不好表示反感。然而,如果過幹習慣這樣,變得懶得感謝人家,還是不應該的。 似乎有人非常忌諱「像樣」二字,我卻認為這個詞很好。幹什麼事就應該象幹什麼事的樣子。從我十四歲時開始工作以後的八年時間裡,大概沒有人象我那樣從來沒有被人說成像樣子的吧; 「哪象十四歲的樣兒呀!」 「看不出才十七歲嘛……」 「與她的年齡不相稱的風流……」 我並非因為人們這樣說,就不格外憧憬「像樣」二字,不過從那時起就對說我「不象樣」感到抵觸。我不明白人們為什麼這樣說我,也討厭被人家這樣說。那些大人們究竟以什麼標準來說我不象樣兒呢?就是因為我不符合人們頭腦中存在的這個年齡就必須是這個樣子的框框,然而我不合乎這個框框,我希望再不要只因為這個理由而吵吵嚷嚷了。我難道不是不得已的嗎?我這樣做既不勉強也不逞能。誰都不理解我,卻說什麼…… 現在想來是多麼不開化的思想方法呵!要是在今天。我會笑出來的。但在當時,即使是開玩笑,我一聽到這種說法就生氣。 母親和妹妹不久也會相信外面傳的那些武斷之詞吧?叫我這作女兒的和作姐姐的在親人面前該怎樣才好呢? 在宣佈訂婚的記者招待會上,我大著膽子使用了「妻子」這個詞。這是我有意這樣說的。我認為這個語感符合我今後的生活道路。從今以後我就是要作一個妻子。我要理直氣壯地珍惜從妻子這個稱謂中所領會到的美好含義。我覺得那才最象如今二十一歲的我。我一直被人說成與自己的年齡不符,如今要作妻子,度妻子的時光。只要在他的身邊,從今以後的我就會成為最象百惠樣子的百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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