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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但是,雖說互相之間明確了愛情,但對於他的人生和時間,也並非可以任我隨意地拖住和支配。我們是除了電話、除了工作以外兩人就不在一起的一對戀人。什麼時間、什麼地方就吹了也毫無辦法。我也沒有把他的人生牢固地掌握住的才幹。

  儘管如此,我還是決心不後悔我們的結合。

  迄今為止,我不了解除了他以外的異性。即使有一個不是作為異性而是作為只是對他有好感的人,我也總是不知不覺把那人的某一個細小的動作,待人接物的細微的地方,與他相比。心想,如果是他准不是那種樣子,換了他一定會這樣說吧。和那些人發展到戀和愛之前,他們就在我心裡輕易地成為過去了。

  或許人們認為我性格直爽,對我在異性方面的各種傳聞很多。說什麼我十九歲時,一年之間竟有十三個男人,雜誌上搞得好不熱鬧。母親已經習以為常不再氣憤了,她膩味地笑著說:「一個星期換一個戀人,不錯嘛!」也是由於演唱路線給我造成的形象幫了忙,關於我同異性的交際,公司倒沒有對我說什麼閒話。

  我對誰都開誠相見,有時也出去飲茶、就餐,還有幾次應邀交際的事情。但是感到可愛使我動心的人一個也沒有。有人認真逼問我為什麼不跟他交往,我便毫不猶豫地告訴他:「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雖然是單相思,可我心裡一直老想著他。儘管很難抓住他的心,但在我心裡,他的存在佔據了很大位置。正由於我開始懂得了愛情不能如願以償的痛苦,我才不想隨便敷衍那些正正經經要求和我交往的人。

  他毫不造作地教給我很多東西。他並不是應該這樣或應該那樣地強加於我,而是言傳身教做給我看。這就是朋友的重要。這就是信任的寶貴和難得。所有這一切都建立在健康身心的基礎之上。這就是和善和深深的信賴。

  「要象愛我一樣,對自己周圍的人都應當尊重……」這樣說的,也是他。

  我的心如果能象空氣無所不在似地把無可取代的他包得嚴嚴實實的……

  他和我作為從事同樣工作的同伴,在雜誌來採訪等等時候,都不能據實以告我們之間是戀人的關係,這一點是都感到痛苦的。

  然而,我們兩個人之間只要有能夠自然地談話的機會,我們總是講真話的。

  不過,我不願意用鉛字片面地加以轉達。正因為這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所以才不願引起一點點的誤解。我希望用自己的聲音、自己的語言來表達。這不單是出自想把兩人的戀愛早日公諸於眾的目的,更由於不願意對我們周圍的親朋好友說謊,我們決定公開發表:

  「戀人宣言」

  (這個名稱,是不久以後宣傳機構給我們起的。)差不多所有的宣傳機構都報道說,這個宣言的起因是因兩個人走路的情形被人拍下了照片,才慌慌忙忙作出了決定。但是,這並不是直接的原因。

  被人拍照的前一天,關東地方遭到同季節大相徑庭的颱風襲擊。那天是我許久才有的一個休息日,他發燒臥床,我在他家順便照看他。

  風暴過後,暮色蒼茫時分,他大見好轉,於是我陪著他上街買東西。

  當時,不知為什麼我不想走我們常常走過的通向停車場的那條道,而想走新發現的垃圾場旁邊的小馬路。我象發現了秘密地點的小孩子似的,懷著多半是冒險的心理,說走這一邊嘛,他不假思索地同意了我的建議。

  「行呵,老是走一條道也……」

  兩個人快要到停車場時,前面問起了亮光。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只是在突然擋住眼睛的亮光的刺激下慌了神,一害怕險些跌倒。

  他扶住了我,我拉住了他。就在這一刹那間,閃光燈再次襲來。我們沒有逃,用與剛才走來時同樣的步伐走到大路上。後面的人瞠目結舌,一聲沒吭目送著我們。

  找到出租車,把身子靠在座位上以後,我還在顫抖。不是因為被人看見受到了刺激,要是怕讓人看見,我們何必肩並肩地從他房間出來呢。

  假如真的覺得被拍了照不好,也許早就採取強硬態度把對方的膠捲沒收了。

  他在我面前提出「結婚」二字,我覺得實在出於一個偶然機會。第一次向我表明心跡也是在朋友偶然離開座位的兜風途中,真正開始交往的發端,還是攝影結束準備上車的一個偶然機會。對於我們兩人來說,關鍵的幾個場面總是被偶然所支配,一點也沒有動人的戲劇性。

  初春的一個晚上,我們和攝製組的人一起在六本木的餐館用餐。一共有七、八個人,在熱鬧的餐桌上,大家談得興致勃勃。我和他都沒有顧慮周圍的情況,已經完全沉浸在那樣一種氣氛之中。飯吃得差不多的時候,突然發現我和他的周圍的人們都不見了。「他們呢?」我歪著頭問。他瞧著我的眼睛立刻說:

  「我正在想我們該結婚了,你有個思想準備吧。」

  我即刻說:

  「嗯。」

  這樣回答了一聲。

  還沒等我估量一下事情的重大,離開座位的人們已經回來了。

  在回家去的汽車裡,我重新意識到事情的重大,慌亂起來。這不是告訴我了不得的事情了嗎?——回到家又給他打了電話,總算才仔細品味到真切的要「結婚」的實際感受。

  媽媽回想起當時他向媽媽正式表示要和我結婚的意願時的情況,噗呼一聲笑了。

  「怎麼了?」

  「大概是緊張吧。他對我說,『把百惠給我吧,您不給,我也和百惠結婚!』聽他冷不丁這麼一宣佈,我被那種氣勢壓得不能拒絕呀……」

  在六本木的餐館裡,他只得到我『嗯」的一聲未免過於簡單的回答,好象半信半疑,怕我不是認真的回答吧,所以很快來到了我家。

  一據媽媽說,他用「我和百惠結婚。」這個打破老一套的求婚方式表明心願之後,笑容滿面的母親改用平時穩重的表情注視著他的眼睛,明確地說:

  「這是你完全瞭解了我們家的情況才說出來的話嗎?」

  後來他告訴我說,當時他從母親堅毅的神情中,看到了母親生活路程的堅苦和漫長,深為感動。

  告訴了父母以後,我們的婚約時代開始了。但是,必須考慮的問題多得成山。我們公開宣佈訂婚,是從那天開始又過了一年之後的事情。

  時光流水般順暢地度過去了。我對自己竟然判斷不出這時光到底是長是短而感到有些氣惱,同時,我現在已經很自然地注視著站在我身邊的他了。並且感受著人世間的緣分是這樣不可思議的美好。

  我覺得,所謂緣分,除了命運以外不可能是別的了。出生於不同的土地和不同的年代,況且性別也不同,這樣一對以往的生活和語言都完全不同的男女,由於一個什麼機會而邂逅和交談,並且越過一切的差異,決心共走一條道路。男女的緣分甚至有連命運都可能改變的強悍力量。

  有人在這個世界中得到生命,卻不曾遇到可心的人就結束了一生。滿員的電車裡儘管比鄰而坐,卻不交一言而各奔前程,而且有人甚至都不知道彼此還活在人世,在各種各樣的人與人的關係中,男女相逢、交談,願意理解對方,象受自己一樣地愛對方。有了這種愛情,願意為對方而活著,因被對方所愛而懂得了為自己而活著的意義。

  當然,人生,必定有別離。但是不論是怎樣的別離,那個人繼續會生活在記憶之中。

  有信任,有懷疑……,正是因為愛,所以才既有信任也想懷疑,人心是喜歡惡作劇的。

  據說女人因為有男人而懂得了女人,男人因為有了女人而懂得男人。我也因為有他這個男人而懂得了自己是怎樣一個女人。他以他的身心使我懂得了我是一個該悲哀時悲哀,該歡樂時歡樂的理所當然的女人。

  我現在要深深感謝他的存在。現在我能夠珍重地看待幾年以前還為之哀怨過的我們之間的七歲之差。使我和他這樣一個好人邂逅相逢的,我不知道是神靈還是時間,可是我願由衷地感謝他。我想盡心地珍重為我生下他這樣一個好人的他的雙親。

  我們決定結婚了,宣佈訂婚後不久,我見到了他的父母。母親慈祥地告訴我他小時候的事情,父親以溫和的目光注視著我,他姐姐對我說「隨隨便便的嘛,不要太客氣呀!」我的母親還是與過去一樣。

  他和我。被眾人溫暖地照料著,現在即將開始自己的人生了。當然,既然結了婚,一定要白頭偕老。

  就像是什麼時候在歐洲的風景中看到的一對沉靜的老夫婦那樣,我們也要成為超越時間和置身事外的微笑著的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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