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山口百惠自傳 | 上頁 下頁 |
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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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 聽著雨點時時敲窗的聲音,我突然憶起我們宣佈訂婚的日子。那天,天與願違,大雨從早就下個不停。 三月七日。 那天的雨,好象在用嚴肅的語調告訴我,今後的人生決非坦途。過度的緊張中,我抬起頭來看著他,他微微笑著的高大形象又一次刻在我的心上。 三浦撚,二十八歲。 和他相遇在六年前。 那時我才十五歲,臉上還帶著幾分胖乎乎的稚氣。雖說是五月的晴空,但東京的天空卻絕非碧藍,顯得混地而迷蒙。 那天,我因為拍廣告片來到砧電影製片廠的綠地公園。與攝製組約好的時間還不到,身穿學生服的我不願意呆在車裡,便走下車來。空氣並不特別令人心曠神恰,我卻儘量享受著從悶罐子裡解放出來的自由。 這時,一輛白色的汽車進入我的眼簾,一個青年人在離我們那輛車不遠的地方下了車。一瞬間,我和他目光相遇了。但我們彼此並沒有打招呼。他穿一身藍色運動服,讓人一眼就會看出他很健康。當時我以為,他是一位來綠地公園練習的運動員。 過了一會兒,經過攝製組的介紹,我們才互相打了個招呼。他說了句「請多關照」,連個笑臉也沒有就走開了。 攝影開始以後,我們也幾乎沒說什麼話。我在他身上感覺到了一個迄今為止絕對沒有遇到過的世界。他從不發出輕浮的笑聲,以一種穩重的語調跟人說話,那種訥訥而言的語感,使人感到新鮮。到目前為止,只要一介紹說「這位是山口百惠」,幾乎所有的人都馬上對我報以微笑。且不說自己內心的躊躇,但總得笑臉相陪。 戀愛始於意外的發現———一我聽誰講過這句話。我也屬這種情況。在我眼中,他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樣。初次見面時他那種生硬的態度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然而奇怪的是我並沒有絲毫不快。 他毫不掩飾自己地生活。相反,也許我已經無意中沾染了演員的習性,在很多事情上不得不虛偽。 為了拍《潮聲》這部影片的外景,我們到過一個名叫神島的小島。抵達的第二天,舉行了影片開拍的記者招待會。有個記者問我們: 「與神島的居民接觸以後,作何感想呢?」 以往的工作把我已經訓練得能夠圓滿地應付這些了。我說:「哎,他們特別熱情,非常好啊!」 接著,他也回答了。 「啊,我……,才來一兩天,還不知道。」 我覺得心裡隱隱作痛,對自己不知不覺逢場作戲、不露真言的行為感到羞恥。 拍攝這部影片之前,我們已經共同主演了《伊豆的歌女》這部影片。我一直沒能和他親密地交談過。因為七歲的年齡之差,就象一堵厚厚的牆壁,隔開了我。他是個對我的世界沒有絲毫興趣的大人了。何況,主要是當時我也實在太忙了。一天時間被切割成幾段,完全由時間表支配我的行動,而不取決於我的意志。那時連睡覺都由不得自己,我就在下一步行動的車裡補充睡眠,常常到了工作現場還醒不過來。 我聽到他的聲音。 「還睡著哪?真夠可憐的,累壞了吧!」 車窗外的腳步聲遠去了,朦朧之中,只有這句話留在我的心裡。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的眼睛就開始留意他了。我留意他與一般年紀相仿的共演者們說話時的音容笑貌和話語,留意著他的一切,同時又為自己不能天真無邪地與他融洽相處而惋惜不已。這是什麼緣故呢?我幾次問自己,卻越想越覺得失望。 不久,隨著我們共事次數的增多,漸漸地可以交談些了,偶爾,還能開個小小的玩笑。但是對於我這個本來就拙於言詞的人來說,這也是一種痛苦。好容易開了口,卻不知往下該說什麼。回頭尋思一下自己說過的話,覺得都乏味得很。這樣,兩個人的對話總是三言兩語就中止了。這也是因為我已經意識到他是一個異性,而我又沒有一個女性的自信。 從第一天工作起,我就叫他「三浦君」,語氣輕鬆得像是在叫學校裡的同學。有一段時間,我實際上就是這樣叫的,像是無意的、理所當然的。有一天,我對於稱他為「三浦君」這個稱呼突然有些猶豫起來。 比他小七歲的我,是不能叫他「君」的。我確實產生了這種想法。尤其是在我的內心深處,不管在他的名字後面加什麼稱呼,一提到他的名字,我就會感到些微的猶豫了。 我們就這樣一起拍了廣告片、《伊豆的歌女人》、《潮聲》、《絕唱》、電視劇……,不知不覺我們被稱作「黃金的搭檔」。每天的時間我們幾乎都是在一起度過的,和他在一起工作的時間長於見母親和妹妹的時間。我並不喜歡說「感情變化」這句話,但是在我們共有的許多時間裡,我都感到了開始那種「象哥哥似的」感情,已稍稍改變了方向。 一次,在晴海碼頭拍外景時,有一個我把頭埋在他懷抱裡的鏡頭。透過他厚厚的毛衣,我聽到響在我耳邊的他的心跳聲,我想:「假如我成了以特別的感覺能夠傾聽這跳動的女性……」 這是千真萬確的戀愛的體驗。 ——我對異性懷有幼稚的愛慕之心,是作為一個初中一年級學生的時候。 「喂,山口。這不是你妹妹的嗎?」 說著,那個男孩子遞給我一個白色布袋。這是上小學一年級的妹妹在雙肩書包旁掛著的飲食袋。裡面有杯子和畫著漫畫的尼龍桌布,角上還寫著「山口淑惠」的名字。大概是妹妹走讀路過他家附近,和小朋友玩鬧時丟下的吧。 我說聲「謝謝」接了過來。同這個人我從未特別親熱地交談過,一點小事成了機緣。說是戀愛,恐怕過於幼稚,然而我卻對他有好感了。話雖如此,我也並沒有給他寫信,也沒有表明心跡。只有一次,作為聖誕節禮物,送過他一副手織的手套。 他是個活躍在羽毛球部的運動員,成績也就是中上。他長得並不很高,也看不出什麼個性,但他富於幽默感的談吐和時常表現出來的毫不做作的優雅勁兒是很有魅力的。或許是由於我拙於言詞,才對他的這一點羡慕起來。自那時起,我覺得要是交男朋友,就要同一個善於談吐的人交往,這個心情成了我對將來的戀人的一個理想。 「象哥哥似的人」——每次被問到理想的戀人,我就要重複這句話。我是個長女,從很小的時候起就希冀著有個能在他跟前「撒嬌」的「哥哥」。 我想對他撒嬌,想天真地對他講各種各樣的事情。雖然我意識到了對他的愛慕,但卻不能表達出來。我們相差七歲。他當時二十三歲,已經是個堂堂男子漢了。就是有個確定了的對象,也是很自然的。還是沉默下去吧!我忍受不了一旦說出口就破壞了和睦相處的那種關係。不是戀人也無所謂,就只算是工作的同伴而忍耐下去吧!我只害怕由於我前進一步而使雙方困窘不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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