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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托缽僧上路後再無人看到他。據說,這個苦行者仍是神祗的化身,他就是那個把老、病、死三中苦難傳給王子的神。後來,希望照亮了王子心中悲傷的黑夜。他對自己的靈魂說:「這是一個謀求幸福的人,他的生活使我垂涎欲滴,因為俗世間的賞心樂事就像海水,似乎能夠解渴,實際上叫人口乾舌燥。生活給我提供了什麼,不就是去尋求真理嗎?世界上不只有我的兒子、父親和妻子,現在痛苦和流淚的是整個世界,如果我不用自己的血淚去減輕他們的痛苦,我就是懦夫,我要走的路已向我敞開。步步進逼的衰老還在我的耳邊叫嚷。」

  第二天,王子面如滿月,神采奕奕,步伐穩健有力地來見父親。並且向父親提出,他要去尋求孤寂。

  在那裡獨坐冥思,不但可以找到對自己而且也對全人類的解脫。頭髮和鬍鬚佈滿了銀絲的淨飯王,被悲傷的淚水遮住了眼睛,說道:「此話一點不虔誠。難道我是神祗,可以對這三凶相發話讓它們消失?到此為止吧!不——你還是像他人一樣去尋歡作樂,關心國事,忘掉這些不幸。沒有別的拯救方法。」

  悉達多的乞求失敗了,當他說得連自己也覺得煩亂時,就神情嚴肅,悶聲不語地走開了。淨飯王立刻下令將花園宮嚴加防守,又找來新的舞女、歌妓,要她們發明新的取樂方式。同時,用十倍的警戒把住每一條道路和每一個路口。

  悉達多看到父親的眼淚,產生了同情感,但他的決心仍是堅定的。他回到花園,默默地坐下來回想,不知到何處去尋求幫助才好。

  §第三章 出家修行

  在一個恐怖、奇妙的夜裡,不知什麼東西在黑暗中喧動,一直到互相之間發生戰爭。這不是君王之間的吞併,也不是奪取王位的廝殺,這是一場奇怪的、非世俗的搏鬥,一方是食欲和情欲的隊伍,另一方是般若和無色界的大軍。

  悉達多歎息著起身來到大殿。據說,當黑夜用它的面紗遮住大地和天空時,無聲的神祗就像夜裡無數的飛蛾那樣振動著翅膀來到這裡。悉達多的思想隨之轉化成「悟」——就在美女們躺在他周圍酣睡的時候,他的心已經可以聽見、看見一切了。

  突然他覺得襲來一陣奇異的音樂,開始時細細的,像遠方的薄霧那樣飄忽不定,但是越來越近,越近越悅耳,其聲音之美是塵世間聞所未聞的。起初,聽不出音樂中有什麼言語,只覺得它帶來一種世界上所沒有的甜蜜,使人為之陶醉。

  最後,王子聽到了這清晰的聲音漸漸變成了清晰的語言。但誰也不知道他是在靈魂以內還是在靈魂以外聽到的。就這種音樂中所含的思想而言,恰似高處飄落下來的雪花一樣冰冷,無情,它可以把人的一切欲望雜念通通湮沒。

  當王子聽到這音樂裡的話語後,從夢中驚醒,他在昏暗的燈光下四處環顧,心裡產生了一個新的,可怕的念頭——這是一個無可言喻,無法表達的念頭。

  說著他站起來,帶著恐懼的目光在人堆裡小心地邁著步子,輕輕地走到花園宮的屋頂上。他的臉轉向東方的地平線,周圍是一片寂靜。連大氣都停止了運動,好象宇宙也在屏息等待著他做出抉擇。

  悉達多孤寂地佇立在黑夜中,合上雙手,向他以前所有的覺悟者致敬,讚頌他們開創了通往永恆世界的道路,並把自己的意願與他們的意願合為一體。

  就在他合手禱告時,他看見了自己命運的星宿明亮地掛在空中,他立刻意識到行動的時刻來臨了。他轉身走下屋頂,被一種離別的痛苦感情驅使著想再看一看孩子和妻子,因為她們已在他心中深深地紮下了根。但他恐怕這會動搖自己行動的決心,所以就先來到馭手闡鐸迦睡覺的門道。闡鐸迦身上裹著白衣,一見王子就縱身跳起,一副精神抖擻,忠誠可靠的樣子。

  他向王子行禮後,兩人在暗淡的燈光下面對面互相注視著。

  悉達多說道:「忠實的闡鐸迦,今晚,我已得到上天的賜福。把我那高貴的白馬拉出去,我在這裡的生活已經結束,該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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