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司各特 | 上頁 下頁
四七


  《蓋厄斯坦的安妮》於1829年5月出版,在英國受到歡迎。小說以描寫瑞士風景開始,這看來應歸功於卡爾·貝德克出版的導遊書,而情節本身則取自歷史材料。司各特少年時對巫婆、術士、魔鬼和幽靈的喜愛一直保留終生:他的最後作品之一是《關於鬼神學和巫術的信》。在《蓋厄斯坦的安妮》裡出場的有形形色色的迷信、幻影、秘密團體、地洞、不祥的儀式、神秘的失蹤及其他種種對於頭腦未成熟的人來說引人入勝的戲劇性花招,包括可以降落的吊門和惡教士。這一切在晚于司各特進入文學界並且不及他的其他作家的創作中曾多次出現,而且寫得比他好得多。

  詹姆斯·巴蘭坦不喜歡司各特的新書,這可能是由於他的家庭不幸。

  1829年2月,詹姆斯的妻子去世了。他感到失望,於是到鄉下去,一直悶悶不樂。司各特提醒他:「當人們決定誘惑基督時,撒旦想出的第一件事是把他帶到沙漠去,」工作才是醫治痛苦的最佳藥物。但在災難面前詹姆斯沉溺於宗教,而這就等於沉溺於酒瓶:借酒澆愁愁更愁。

  老朋友肖特裡德和丹尼爾·特裡等人去世了,他自己的病加重了,他已經不能聚精會神地工作了。「我的思想不肯走上軌道,」——他自己這樣給自己的狀況下結論。銀行家威廉·福布斯爵士之死切斷了把司各特和青年時代的愛情相連結的最後一根線索。「漫長的一生中我們的友誼始終不渝,他的善良是無窮無盡的,」關於威廉明娜的丈夫他這樣寫道。兒孫們的陪伴對孤苦老境是一種安慰。但當年輕一代從阿博茨福德離去時,這反而加深了他惘然若失的感覺:「家裡……安靜下來了,就像在墓穴中一樣。聽不到孩子們的聲音。他們一直以歡快的叫喊聲充滿各個房間,但現在他們的聲音消失了。這樣的空空蕩蕩使人憂傷,我怎麼也恢復不到我平時固有的精神狀態。憂鬱向我襲來,我無論如何也驅散不了,況且整日下雨,不能出外散步。」

  1829年10月,做完一天工作後,看上去十分健康的湯姆·帕迪在桌旁睡著了,從此再也沒有醒來。對司各特來說這是一個可怕的打擊:主人這樣喜歡湯姆,每次回到阿博茨福德都感到特別高興,預先琢磨著和自己忠實的助手在一起的滋味。司各特向老朋友休斯太太傾訴了自己的感情,她是倫敦聖保羅大教堂教區神甫的妻子:「我對這可憐人已如此習慣,以至現在大有失去手足之感——他一直隨時準備代替我的手和腳。我要是想砍樹,拿著斧子的湯姆在哪裡呢?我要是遇到艱難的上下坡(您知道,我在散步時這是常有的事),再也沒有湯姆有力的臂膀來扶我一把了。把湯姆埋葬在梅爾羅斯修道院牆邊。墳墓上頭立了碑,司各特為它想好了合適的墓誌銘:「對安息在這裡的人可以託付無數財富,但只能託付少量的威士忌。」但是,按照當地的風尚,最後決定只鐫刻簡短的碑文。

  司各特對債權人的工作進展順利,他又感到自己是一個自由人了。

  1829年6月凱德爾著手出版「宏篇巨著」,開始每年出一卷。司各特一生中第四次創造了暢銷書作者的紀錄:從來還沒有一位作家的全集有過這樣大的發行量。第一卷《威弗利》)25000冊在兩星期內全部售完;接下來的幾卷需求量也不小,於是凱德爾向作者宣佈:「過去一切圖書商業的成就與此相比只不過是小巫見大巫。」

  但就在勝利的最輝煌時刻,命運準備給予司各特最後的打擊。

  第二十三章 最後打擊

  司各特的一生是想像戰勝現實、精神戰勝肉體的最高尚例子,如果認為這裡的「現實」是童年的脊髓灰白質炎和殘疾、40歲後的三年病痛和五十多歲時的破產的話。充滿創作想像力的內心生活是他賴以克服肉體上的疾病,眼也不眨地迎接自己的一切功名希望的崩潰,並「在雷聲轟鳴下睡大覺」的支柱。他也同樣堅定地承受了命運的最後打擊,雖然他的精神力量此時已遭破壞,而且肉體上備受折磨。

  1830年2月15日,他像往常一樣飽飽地吃了早飯。然後便和霍維克的揚小姐一起修改她寫的關於她父親、一位脫離國教的教士的回憶錄。

  司各特答應過要幫她修改這些回憶錄。突然他的話開始說得語無倫次。

  揚小姐立刻走了,而司各特從桌旁站起身走到客廳裡去,這時他的女兒安娜、他的一個表妹,還有洛克哈特的妹妹正在那裡聊天。他的面部抽搐著扭向一邊,默不作聲地開始在房間裡走動,手裡拿著表。安娜嚇暈了過去,洛克哈特的妹妹幫她慢慢恢復知覺。這時為這一突然情景驚呆的表妹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聽見他終於說出話來:「15分鐘。」後來明白了,這是他在測算,失去言語能力的時間有多久。幾個月後,他在《日記》中記道:「很像麻痹或中風。不過,不管怎樣,我能對付過去。」

  醫生給他開的方子包括撥火罐、吃藥和嚴格控制飲食,禁止煙酒,禁止工作。最後一項規定他做不到。他知道,完全無所事事會使他發瘋的。

  司各特不一定意識到他的腦子已經受到損傷,中風後他寫的東西表明,他的創作能力急劇下降。

  但是他一刻也沒有停止工作,仍繼續答覆來信,接見客人,有時還外出旅行。旁人寫信給他,想知道他對他們的作品的看法,司各特認為,這就好比「請求我在他們耳朵邊上說好話。」「正相反,」司各特揶揄地說,「當這些荒唐的來信之一的作者具有某種和我通信的理由時,我才會感到驚奇。」約翰·辛克勒牧師是曾想讓司各特娶公爵夫人為妻的那位約翰·辛克勒爵士的兒子。他的書簡證明,愚蠢是能遺傳的。這位牧師姐姐的長相,據司各特的看法,像個嚴厲的擲彈兵。她把大作家一般的社交禮貌當成了更深的感情表現,並據此得出了對自己來說十分引以為榮的結論。約翰牧師請求司各特隨便寫上幾句,以便向他姐姐證明,她的希望是沒有根據的。司各特的回信毫不含糊地表示,他不接受向他伸出的手和交給他的心,並非只出於謙虛。但過了幾天,和一位波蘭伯爵的可愛的妻子相識以後,他不禁尋思道:「如果這樣的女人愛上一個年近60的跛足的二級男爵,那倒還值得一談。」

  他又重游了一些少年時代以來值得紀念的地方;6月間他和凱德爾及巴蘭坦一起在普雷斯頓過了一整天。在普雷斯頓的美好的一天被喬治四世逝世的消息破壞了。「他對我非常仁慈,總的說來是一位仁慈的君主,」

  司各特歎息地說。他在不久前得知,國王打算提議他領導斯圖亞特宮檔案手稿研究和出版委員會,並給他加封樞密顧問銜。第一項提議使司各特感到高興,他急欲趕快著手幹這件事,第二項提議他拒絕了。

  1830年夏,客人和拜訪者擠滿阿博茨福德,一連幾個星期司各特都沒有時間記《日記》。威廉·萊德洛及其全家重新遷入凱賽德;威廉的到來對司各特大有好處,而且令人高興。洛克哈特夫婦住在奇弗斯伍德,司各特對孫兒們喜歡得沒個夠。最小的孩子是個小女孩,司各特稱她為「愛吵鬧的小滑頭」,並說:「小傢伙要勝過她所有的哥哥姐姐了,假如他們不聰明起來的話。小淘氣長大了一定很聰明。」他看得很准:後來夏洛特·洛克哈特把自己的婚事處理得非常聰明,因而司各特的直系後裔至今仍居住在阿博茨福德。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