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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但書中寫得最精彩的還是詹姆士一世。在這位君主出現于《尼格爾》三年之前,他在另一部小說裡被描寫成醉醺醺的白癡。司各特不喜歡這樣的描寫,他當時就責備作者說:「『基督教世界最英明的傻瓜』應當寫得性格更鮮明些。我常常想,他的機警、洞察力、迂腐、狂妄、虛榮、貪婪、揮霍、聽信寵臣和枉費心機,都使他成為歷史上最有血有肉的喜劇性人物。」在司各特筆下,他真的成了我們在小說或戲劇中見到的最有血有肉的滑稽可笑的人物。從人性的觀點來看,司各特筆下的這位君主比起莎士比亞或大仲馬筆下的君主更為自然,更容易理解,也更加引人入勝。

  司各特自己的君主當時再次要求他給予關照。1822年夏,因對文學的貢獻而榮獲爵位的第一位偉大作家,組織接待了踏上蘇格蘭土地的漢諾威王朝的第一位帝王。不是別人,正是司各特說服了喬治四世訪問愛丁堡,這次出訪獲得圓滿成功,應當歸功於他,而且完全歸功於他。他實際上親自領導了一切,人們遇事都向他請教。司各特來到首都,看到一切都雜亂無章,稍微過問了一下,人們很快就自願向他讓出了一切權柄。大家把他當作總顧問,事無巨細都請他審理。

  從清晨7點到深更半夜,他的家門庭若市:一天至少有60人到他家來請示。他不得不解決各種事端,平息摩擦,緩和成見,籌集款項,並且同蘇格蘭一切可預料的世俗的、宗教的、職業性的和社會性的團體保持密切聯繫。英格蘭貴族也給添了不少麻煩,他們要求一切按英格蘭人的意願辦。然而,最後一切均照司各特的想法辦了。大約300名帶著武器和風笛的蘇格蘭人,在其首領的率領下走下山來。首領們彼此之間無休止地鬧糾紛,因此全體山民都交給了司各特領導,他們每天在他面前,背著風笛,打著旗幟,列隊沿著城堡街正步操練。

  8月14日,國王乘坐的遊艇在數艘軍艦的護航下,冒著傾盆大雨,在距利斯不遠的海邊靠岸。司各特前去迎接國王。當他的小船靠近「喬治國王」號時,君主已得到報告,便高聲說道:「啊!瓦爾特·司各特爵士!他正是我首先想見到的蘇格蘭人!請他上船。」司各特走上甲板,向國王致歡迎辭,國王致了答辭,命令贈送一瓶威士忌,並為二級男爵的健康幹了一杯。司各特回敬了一杯酒,並請國王將用過的酒杯贈送給他。他將酒杯小心謹慎地藏到禮服的口袋裡。回到城堡街後,他專心同克萊布交談,忘記了酒杯的事,坐到酒杯上把它壓得粉碎。接著便是演說、檢閱遊行隊伍、宴會、國王上午接見、去聖澤爾茲教堂做祈禱、觀看戲劇《羅伯·羅依》等等。一次,司各特同羅伯特·皮裡爵士相遇,兩人沿著上河街同行,後者說,城裡人懷著敬意歡迎司各特,同歡迎國王本人差不多。

  在司各特稱之為「最莊嚴的忙亂」的高峰,他無論白天黑夜,都要儘量抽空去自己的老朋友威廉·厄斯金的床邊坐一坐。根據司各特的申請,威廉·厄斯金被晉升為最高法院成員,並榮獲金涅德勳爵稱號。厄斯金早就感到身體不適,現在由於謠傳他同某某有夫之婦搞所謂「罪惡陰謀」而徹底躺倒了。這種謠言完全是無稽之談。但它卻折磨著非常敏感的厄斯金,因寒熱病發作經常給他放血,終於使他一命嗚呼。司各特在最忙的一天脫出身來參加了他的葬禮。

  國王在北方度過了兩個禮拜,行前授予亞當·弗格森和亨利·賴伯恩二人騎士稱號——司各特為他們說了話。司各特還提請准予將1745年詹姆斯黨人暴動後被運往倫敦的著名的蒙斯美格大炮歸還給愛丁堡城堡。國王同意了。1829年威靈頓公爵任首相時,這個光榮武器運回了愛丁堡。瓦爾特·司各特爵士還向國王提出了另一項請求:恢復1715年和1745年斯圖亞特王朝的擁護者們暴動之後取消的幾個蘇格蘭貴族稱號。

  對此國王也予同意。喬治四世非常滿意他在愛丁堡受到的接待,感謝司各特為使這次訪問變成體面的值得紀念的事件所作的一切。

  因安排陛下訪問工作緊張和過度操勞,司各特的手和腳都出現了嚴重皮疹。君主走後他病了一場,病剛好他就寫完了《貝弗利爾·皮克》,疲勞得「要命」。小說於1823年1月出版,全書雖有四卷之多,書價達兩個基尼,但銷路很好。凱德爾建議《威弗利》作者切勿降低效率時說:

  「寧肯制止忠實寵臣飛黃騰達,也不要妨礙群眾愛戴的大有作為的人。」

  小說家無需這種建議,因為他的新的構思源源不斷。他在寫完《肯尼威斯城堡》之後一直不斷地寫作,其後果表現得很明顯:佳作和劣作開始像鐘擺一樣有規律地交替出現。司各特是靈感的犧牲品,而在他的寫作欲望強烈到不顧實際的創作可能時,他又同樣受到缺少靈感的折磨。他寫得差的那些書充分說明,他當時根本不應提筆寫作。

  毫無疑問,司各特對他自己的天賦並無真正認識,否則他那庸俗到愚蠢地步的愛情描寫就不會同塑造得鮮明的人物性格相並存。他若懂得他能寫出何等盡善盡美的作品,他也就不會想到炮製或萬不得已去出版他那些最不完美的書籍了。《貝弗利爾·皮克》一書出版後,很快(對於市場來說過快)就寫出了《昆廷·達沃德》,大約在前一本書問世後四個月就出現在小書鋪裡。司各特在冥思苦想寫前一本書時,就已在醞釀新的小說了。在作家的祖國,對《昆廷·達沃德》一書的反應相當冷淡,可能是因為讀者還未來得及消化《貝弗利爾·皮克》,而對同一作者的下一部書也還沒有思想準備。

  但《昆廷·達沃德》在法國卻意外地引起熱烈喝彩,就像《威弗利》當年在蘇格蘭、《艾凡赫》在英國引起的那種喝彩一樣。法國時髦婦女開始用斯圖亞特家房屋顏色的蘇格蘭式方格花布,按照瓦爾特·司各特的款式做服裝,每天早晨都有一輛接一輛的馬車停在賣這種布料的店鋪門前。整個巴黎都在談論作者,小說銷售量達數千冊。在德國,司各特有以歌德為首的為數眾多的信徒,歌德宣佈司各特和拜倫是他愛戴的作家。現在,瓦爾特·司各特爵士的小說風格又在法國風靡一時了。大仲馬、巴爾紮克和雨果都承認司各特對他們創作的影響。意大利等國也不例外。巴黎的喧囂也傳到了不列顛群島,《昆廷·達沃德》的銷路好了起來。

  《昆廷·達沃德》僅在歐洲得到的利潤,就能使任何一位作家相信他的未來是有保障的。小說獲得的成功是當之無愧的。司各特認為路易十一的時代是「一切時代中最有特色的時代」,但使之成為這種時代的則是他的生花妙筆。這部小說的情節與人物協調和諧,渾然一體,超過他先前所寫的一切著作。司各特在此兼顧兩者而毫無偏廢。也許《昆廷·達沃德》缺少《尼格爾的家產》那樣的創作激情,可是前者的情節更好,裝幀也好,人物同情節也非常協調一致。例如勃艮第公爵、大膽的查理、紀堯姆·德拉馬爾克、奧利維埃·勒丹、德巴呂主教、星相家伽洛蒂·馬爾蒂瓦勒等歷史人物的刻畫是其他作家無法與之相比的,而司各特在這部小說中的最高成就則屬路易十一的創造:路易十一不僅是個陰險、迷信、殘酷的陰謀政客的獨一無二的典型,而且也是世界文學中最真實可信和精心描繪的「惡棍」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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