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司各特 | 上頁 下頁 |
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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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奇怪的是,司各特在《羅伯·羅依》中發現了腹痛的餘味。小說使他厭倦了,他趕緊就此刹車。有一次詹姆斯·巴蘭坦到他那裡去取手稿,看到筆和紙乾乾淨淨,感到十分驚奇,司各特回答說:「嘿嘿,傑米,你催促我是很容易的,但是真見鬼,當我肚子裡這樣亂糟糟時,我怎麼能迫使羅伯·羅依的妻子說出哪怕幾個字呢?」小說於倒黴的1817年最後一天問世,結果是本來已為數不少的前來蘇格蘭的旅遊者更加增多了。考慮到這本書是在痛苦的狀況下寫成的,人們只能對此感到驚奇: 《羅伯·羅依》是司各特所有小說中最引人入勝的一部。而從藝術技巧來看,這也是他最高的創作成就之一。尼科爾·賈維和安德魯·費爾塞維斯簡直是無與倫比的人物形象;羅伯·羅依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浪漫人物;情節十分精彩,而迪·維農是司各特第一個有血有肉的女主人公。確實,陳腐的大團圓結局在這裡與其他情節很不協調,引起了令人難受的印象。但司各特對這類「小事」無所謂——這只不過是他賴以塑造出這些生動典型性格的創作天才的反面。這位天才是如此高產,同樣也如此漫不經心;他的缺點和他的優點正好相稱。如果沒有這樣卓越的才華,也不可能使我們如此強烈地為平庸的結局感到惋惜。為此我們不能原諒司各特,這正是他的高超技藝的證明。 在此以前,對司各特多少有所瞭解的人們毫不懷疑,為他的故鄉增添了光彩的那些小說正是他寫的。但在「偉大的匿名者」的稱號下玩的把戲仍繼續在認真地玩著。 如果在愛丁堡還有誰懷疑,「偉大的匿名者」和瓦爾特·司各特是同一個人,那麼他的下一部小說就應消除一切懷疑了:它充分體現了作者的各種興趣。司各特想擺脫最後一筆、也是最大的一筆債務——向巴克柳公爵借的4000英鎊,並在寫《羅伯·羅依》時便向康斯特布爾提議出《我的房東的故事》第二集。這時康斯特布爾仍在為錯過了第一集而懊惱。約翰抓住了這個時機堅持要康斯特布爾順便買下巴蘭坦的最後一批存貨。康斯特布爾在心裡詛咒這個傢伙,只好拿出5270英鎊來買這批貨,而這批貨的實際價值還不及這筆款數的三分之一。他還預付給司各特足夠清償欠公爵的債務的款數。這一集應包括四卷,司各特打算為它寫兩篇「故事」。 但看到第一篇「故事」——《愛丁堡監獄》引起他越來越多的想像力,他便推遲了第二篇,到一年後才以《拉馬摩爾的新娘》的書名出版。其時司各特的病發作得少些了,大約五六個星期一次。大概正因為如此,他斷定新的小說會比《羅伯·羅依》好。1818年7月《愛丁堡監獄》問世後,蘇格蘭的老住戶們記不起來一本書的出版什麼時候曾引起過這樣狂熱和歡欣。這裡有使真正的蘇格蘭人感到親切的一切:宗教、權利、爭吵、純樸、罪惡、革命和家庭氣息。但最主要的是,作者以此滿足了民族虛榮心:在小說中描寫了一個完美無瑕的蘇格蘭女主人公——樸實、純真、貞潔的珍妮·迪恩斯。 儘管如此,《愛丁堡監獄》並不屬司各特最優秀的作品之列。小說過於冗長拖遝,許多頁數讀起來枯燥無味:它們帶有疲憊的痕跡。最可敬的大衛·迪恩斯是篤信宗教的絮叨人物的典型。看來司各特在年輕時代受夠了這兩種人物的罪,所以現在決定讓讀者分享自己痛苦的經驗。女主人公過於理想化,因而不像活生生的人。文學最忌諱的就是描寫事實上並不存在的盡善盡美的美德。司各特把她描寫成只有一個缺點——她稍許有些嫉妒她妹妹的幸福,但這一人性特徵無論如何不符合她的性格。 我們知道,珍妮·迪恩斯有一個活的原型;但是與原型毫無二致的人物塑造是不能使藝術創作生動化的,即使表現出的性格具有一切可以想像的優點。文學性格必須具有恰當的複雜性和人的矛盾性,使人們在他身上找到與自己相似的東西。而司各特的珍妮·迪恩斯和狄更斯的克羅什卡·耐兒,簡直像天使一樣。當然,小說中也有精彩的地方:居民的起義及懲治波蒂厄斯上尉,審判埃菲,珍妮和卡羅琳娜王后的談話,等等。司各特寫得最成功的是鄧比戴克斯父子。 對鄧比戴克斯老爹之死的描寫是世界文學中最富有喜劇性的死亡場面。 這是令人驚奇的,因為描寫這一場面的人認為,他自己的一隻腳已經跨進墳墓。 第十三章 受傷的「獅子」 司各特同詩歌永遠告別了。他的最後一部長詩《無畏的哈羅爾德》於1817年問世,銷路相當好。別人都為之高興,惟獨司各特本人卻不以為然。1822年,他對喬安娜·貝莉說:「我從來不喜歡自己寫的詩,即使現在也不為我的詩感到自豪。」只在編選文集時他才重新整理發表過的詩作。偶爾來訪的客人會覺得,司各特對狗要比對詩偏愛得多。他去愛丁堡市內城堡街時總是由幾條狗陪伴著,而在阿博茨福德莊園裡狗前呼後擁使得他無法走路。 主人同狗之間的關係令人驚奇地和諧。司各特臥病三年期間,只有短暫好轉,他因病痛每呻吟一聲,狗都嚎叫一次對他表示憐憫,這越發使家人們感到憂慮。1918年司各特的絞痛病已經很少犯,但到新年伊始又犯得頻繁起來,甚至加重了。1819年3月,司各特經受了非人的折磨。 病痛一犯就是6~8個小時,一次從晚上6點30分痛到第二天早晨4點30分,在這期間他蜷曲著身子掙扎,呻吟喊叫之聲響徹每個房間,家人們看到他這副樣子都嚇得要死。發作之後接著就嘔吐,除他原有老病外又添了個黃疸病。他一犯病就頭暈眼花,兩個女兒誰是索菲婭誰是安娜都分辨不清。司各特的雙手佈滿外科雙刃刀劃的刀口,頭腦被鴉片製劑弄得神志不清,感覺因疼痛變得遲鈍。他的整個生活就是弓著身子躺在床上,或者由別人攙扶著去廁所。三周當中,有時不痛,但時間很短。 這些天裡,他往往要在幾小時內吞吃6喱鴉片、3喱印度大麻酚和200滴鴉片浸劑,仍無濟於事。十天裡,他除了就白開水吃點烤麵包片、喝一調羹稀粥外,其他飲食一概不進。然而,他幾乎每天都堅持要出去溜達一下,逛到他一位朋友家。人們把他放在小馬身上,一路上扶著他坐在馬鞍上,他自己連一個字也說不出,連手指也不能動一動。 即使在這種身體狀況下,司各特仍然利用病痛間歇向約翰·巴蘭坦或威廉·萊德洛口述《我的房東的故事》第三集,其中包括小說《拉馬摩爾的新娘》和《蒙特羅斯的傳說》。同巴蘭坦一起工作比較順手,他能夠抑制自己的喜悅之情,而萊德洛為某個情節感動時就會忘乎所以,打斷口述高聲叫喊:「上帝,饒了我吧!」「簡直不可想像。」「哪有這回事呀!」等等。司各特痛得呻吟時,萊德洛就懇求他休息一下,他總是拒絕說:「不行,威利,不行。你只要留心把門關好就行。只有離開人世我才能丟下工作。」有時,司各特邊口述邊痛苦地翻身。有時,靈感一來,他搖晃著身子從床上爬起,表演他的人物之間的對話,直到病痛再使他倒下。 上述兩部小說均於1819年6月發表。作者認為小說《拉馬摩爾的新娘》既不得體,篇幅也太冗長。在《蒙特羅斯的傳說》裡,他喜歡杜加爾德·多格蒂這個人物,也許是出於下述原因:「當我病情惡化,連談五分鐘話的力氣都沒有時,我發現在強制自己口述些胡言亂語……此時我便忘記了自己的情況。」《拉馬摩爾的新娘》的情節是以真人真事為依據的,但以真事為基礎總是妨礙司各特施展才華,以至使小說流於俗套,人物刻板。克萊根蓋爾特是畢斯托爾題材的變相重複。這兩個人物都不過是文學上的典型,但在小說裡卻是惟一有趣的人物。司各特往往因為在小說中過多使用枯燥乏味的史料而毀掉了書中的情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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