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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在這種情況下,他顯然認為,詳細介紹若干世紀來武器的演變會增加讀者對蒙特羅斯時代某些蘇格蘭氏族使用過的弓箭的興趣。司各特有個缺點,總是喜歡把歷史學家的任務混同于小說家的任務,用學術資料來代替創造性的想像。多格蒂同阿蓋爾在地窖裡的一場決鬥,多格蒂出逃上山等精彩情節,被那些令人乏味的描寫所淹沒,猶如一粒葡萄乾埋進生麵團裡。此外,司各特對於絮絮叨叨的人物懷有令人莫名其妙的偏愛,如果說多格蒂沒有墜入他們的行列,那也只是由於他那膚淺而造作的幽默。

  他瘦得嚇人,弓腰駝背,衣服寬大得不合身,面龐消瘦發黃,頭髮稀疏,白如霜雪。儘管如此,他寫信給騷塞說:「直到現在,我個人的世俗生活是再好也沒有了;即使在未來的黑幕之後等待我的是痛苦與不幸,我也將樂於接受,因為命運已經給了我慷慨的獎勵。恐懼的詛咒永遠是同我的天性格格不入的,即便最罕見的出乎預料的成就也不能迫使我貪婪地抓住生命不放。」

  到1819年5月,病犯得少些了,雖然這個月到阿博茨福德來的人還能在離住房很遠的地方聽到他的呻吟,6月的一個夜裡,他覺得自己快不行了,給孩子們作了祈禱。他的密友查爾斯·巴克柳公爵仿佛是昨天去世的,步巴克柳後塵的前景並沒有嚇倒司各特。他寫道:「地位如此懸殊的人彼此卻能由衷地眷戀不舍,我覺得真是不可思議。」司各特不是那種沉湎於浮生若夢的思想的人。世界上的人總是要死的,但世界並不因此而失去它的魅力。司各特拋棄感傷之念,在前兩部小說尚未問世之前便著手著述新的小說了。

  這部書他主要也是用口述的辦法寫成的,這時他常因犯病而蜷曲著身軀,忍著病痛、虛弱與噁心的折磨,心情抑鬱,「連兩個詞都不能連續說出」。這次他也想戰勝自己,像初學寫作者發表處女作一樣出版新的小說,但康斯特布爾說服他放棄了這個想法。1819年12月,《艾凡赫》仍作為《威弗利》作者的系列小說之一問世。這部書在英國獲得巨大成功,比它以前任何一本著作都大受歡迎,成為三代兒童的案頭讀物。

  現在我們才明白,當年《艾凡赫》所以受到人們交口稱讚僅僅因為它是部新穎的小說。大仲馬、柯南道爾和其他許多人都從《艾凡赫》中汲取了靈感,然而由於司各特患病,他自己的靈感卻黯然失色,這是因為書中侈談歷史而使故事情節在華麗裝飾之下被掩蓋了。作者未能賦予出場人物以有血有肉的生命,所以我們對這些人物的命運也就無動於衷了。一些戰鬥場面安排得很好,但僅此而已,其他就無從說起了。故事發生的時間上溯到遠古,這使小說情節更加單調乏味,人物性格更加矯揉造作。這部小說所以在英國名噪一時,看來部分地是由於南方居民為沒有在書中發現令人生厭的蘇格蘭方言而感到高興。小說裡最精彩的場面是蕊貝加敘述攻打城堡那一段,寫得緊張驚險,富於戲劇性,這證明司各特能毫不費力地使他的天才適應于戲劇舞臺,就像他將自己的天才從詩歌轉向散文一樣。他的小說凡是改編為劇本的都在觀眾中享有莫大聲譽。

  只要有可能,司各特就將印刷中的小說校樣寄給丹尼爾·特裡。後者就將它改編成戲劇(司各特稱之為「嚇唬人的玩藝」),從中謀得大筆稿酬。司各特寫的新小說一出版,很快就被改編成劇本搬上舞臺,而且劇院經理們都正式投標爭奪演出權。1823年,倫敦許多劇院全靠司各特小說改編的劇本維持門面。能使這麼多人的生活得到保障,作者對此甚為高興,至於他本人從未從公演中得到分文。他甚至專門給特裡寫過劇本,允許演員隨意處理腳本,讓他們自行支配演出收入。但當人們提議他以自己或《威弗利》作者的名義寫劇本時,他都拒絕了。

  《艾凡赫》的問世也意味著司各特三年苦難的結束。他認為這是他長期小劑量服用氯化汞幫了忙,可能確實如此。然而,使他能夠經受住治療的只有一點,這就是他那非常結實的身體。但隨著疾病暫時好轉,他又接連遭遇不幸。1819年年末,他在一周中先是喪母,接著舅父和姨母(雷澤福德一家的成員)相繼去世。老司各特夫人直到死前大約十天因腦溢血中風不語為止,一直叫他「沃蒂,我的小羔羊」。她拒絕司各特資助她金錢的一切嘗試。他說,「媽媽知道,我的錢袋一向可以由她任意支配」,但對她來說自己300英鎊的年收入已經綽綽有餘,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一用於慈善事業。老司各特夫人用餘下的錢日子過得滿不錯,還作了不少殷勤好客的事。全部喪事都由司各特自己承辦。他寫信給一位友人說:「你想像不到,當我發現她事先給我們準備的過聖誕節的小禮品(因為她還恪守她那個時代的老風俗),並且確知一顆以無私仁愛為樂的善良的心停止跳動時,我是多麼悲痛。」

  值得慶倖的是,司各特的胸中再次燃起戰鬥的激情,這減輕了他在此種生離死別時必然經受的悲傷。1819年11月至12月間,諾森伯蘭煤礦礦工與東蘇格蘭紡織工人發生騷動。政府小題大做,將這些不滿的表示說成暴動,在社會上引起一片驚慌。司各特懂得,工業生產的發展使得業主對雇傭工人擁有無限權力。但另一方面他也懂得,法制又必須嚴格遵守。愛好行動之心驅使他同幾位朋友一起成立一支神槍隊,後來改編為巴克柳軍團。他本人年齡已經太大,不能在戰場上廝殺了,但他仍然聲稱,年齡並不妨礙決心獻身於原則的人。他說:「不一定要帶馬刺,主要是爭得帶馬刺的權利。」簡而言之,他想親自率領這支隊伍,因為他知道在他領導下一切都好辦。他花費在領地上的錢總是比他取自領地的錢多一倍,用以保證鄰居們有工作做。他深信,一旦遇到困難他是可以指靠他們的。「我派出喇叭手到四周村子吹起《藍色蘇格蘭無沿帽》,立刻就有上百個小夥子聞聲跑來,表示願意前往卡賴爾或紐卡斯爾」。

  24小時之後,他的軍隊就由志願人員完全組建起來,如果願意,隊伍的人數還可增加一倍。司各特不能擔任指揮,更糟的是,他就是坐在馬鞍上也有生命危險,但他招募來的人對別人當隊長連聽都不願聽,因為他們吃過他的糧,會毫不猶豫地跟隨他去赴湯蹈火。他確實滿懷戰鬥激情,以為「5000名歹徒」就要在泰恩同維爾之間的地帶公開掀起暴亂,因此必須保衛格拉斯哥和愛丁堡不受掠奪與暴力之害。然而,紡織工人和礦工們決定採取比較委婉的方式來發洩他們的不滿。在蘇格蘭組建的隊伍周遊全國,進行了無數次行軍和反行軍,誰也沒有想對他們採取對抗行動,他們倒是給當地居民的生活增添了豐富多彩的歡樂。騎兵的出現在各地普遍加強了法制與民族團結精神。如果他們不周遊全國,誰也不會想到社會正在遭遇某種危險。於是,司各特放下手中劍而重新握起了筆。

  第十四章 在迷宮城堡裡

  司各特指出:「蘇格蘭人尚未浮出水面就將目光轉向了土地」。這句話用於他本人也是完全公道的。他在阿博茨福德尚未安頓下來就把貪婪的目光移向新的土地了。1816年前,他已經花3400英鎊購得一片長滿石南科植物的沼澤荒地,從此他的領地增加一倍多,緊接著他就打聽科爾德希爾茲湖畔一百英畝土地的地價了。這個湖是蘇格蘭許多湖泊之一,這些湖裡有一種類似河馬的怪物。這種動物在光天化日之下出沒。

  某一個湖裡是否有這類動物,成了許多世代以來蘇格蘭民間故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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