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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福樓拜很謙虛他說:「您的思路寬闊流暢,奔流不息如一條大江。而我的思路,則是一條細細的水流。要形成一個瀑布,我就要在藝術上做很大的努力。」

  他們經常討論藝術家耽于聲色的問題,喬治·桑對人類的這個方面十分感興趣。

  有了青年時代的經驗之後,喬治·桑比別人更清楚地知道:藝術家盡最大的努力從事藝術創作,卻常常不能享受他們所描寫的歡樂。

  喬治·桑對福樓拜講:「我不相信這個唐璜就是拜倫的化身。唐璜不會寫詩,據說拜倫並不會談情說愛。不過他也許有幾次——生活中激動的次數,是可以算出來的。在心靈、思想和感覺上都完全處於狂喜狀態。他經歷了相當多次的激動,才成為一個愛情詩人。我們振顫的工具不需要更多的激動,頻頻吹來的微弱的欲念之風會把那些工具粉碎。」

  福樓拜反駁喬治,桑:

  「維吉爾所說的關於貞潔的道理,正是我的看法。這種努力是美好的,並不是我的自我克制。不然的話,就要像天主教徒那樣,詛咒肉體了。應該歡笑、哭泣、愛戀、工作、享受和受苦。總之,要盡可能地精神振奮,充滿感情。我想,這就是真正的人生。」

  他們討論聖·勃夫的情況。聖,勃夫雖然年紀老了,卻仍貪淫好色,總是遺憾不能常去拾花引蝶。喬治·桑責備他道:「他現在惋惜那些不很值得惋惜的東西,仍像過去一樣狡猾,精幹此道。」

  福樓拜是很寬容的,他說:「這樣對聖·勃夫老爹太嚴厲了吧。他不是耶穌會士,又不是聖母會員!男人們總是覺得他們一生中最重要的就是享受。而女人,對於我們大家來說,是個深不可測的……」

  喬治·桑對此不能苟同:「不,我不是天主教徒。但是,我禁止那些極端可怕的事情發生,我是指醜惡的老頭千方百計要自己得到年輕姑娘。這不是愛情。因為,不是什麼感情的意願促使年輕的姑娘投到醜惡的老頭的懷抱。那裡,沒有自由和相互友愛的關係,那是對聖潔的少女的殘害。」

  這是多麼不同的觀點,又是多麼鮮明的對比!但是,他們是兩個行吟詩人,相信愛情,相信藝術和理想。

  喬治·桑本來想把福樓拜吸引到諾昂來。但是,福樓拜有書要寫完,不同意休息。他說:「這就是為什麼我沒去諾昂的原因。這都是女騎士們的故事。為了更好地拉弓射箭,她們連乳房都壓扁了。」

  喬治·桑認為,儘管穿哨兵的上衣和男人的褲子,但她從來不是女騎士。恰恰相反,她盡力要成為個藝術家和女人,既是藝術家又是女人。

  1860年之前,朱麗埃特還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女作家。她和一個難以忍受的丈夫結了婚。她的丈夫是個保守主義者,還是個壞情人,使她很惱火。朱麗埃特來到巴黎便十分討人喜歡。她活潑迷人,不僅她政治上的朋友和共和主義者非常歡迎她,像梅裡美這樣的第二帝國的擁護者也歡迎她。她以一本小書打開了局面。她寫書捍衛婦女的權益,特別熱情地稱讚喬治·桑和瑪麗·達古爾,認為她們敢於自由地生活。困此,她很快就受到達古爾伯爵夫人的邀請。

  當時,達古爾主持著政治沙龍和自由主義者辦事處的工作。喬治·桑知道朱麗埃特時常到她的敵人那裡去,就不願見她。喬治·桑認為,坦誠的斷交比說閒話要好,她對朱麗埃特說:「到您也討厭達古爾夫人時,您就會感到喬治·桑才是您的朋友,您才會去找她。」

  當朱麗埃特和她的丈夫分手時,達古爾夫人表示贊同,並給予支持。但是,在一起散步時,她總要提到喬治·桑:「我不能寬恕她。她雖出身名門,舉止卻不雅,穿著隨便,在諾昂粗野地胡鬧。她這樣的年紀了,卻像個畫室的藝徒一樣,她出身高貴,在年老的時候,沒有理由仍然像個淘氣的孩子。」

  1867年,她的丈夫死了,朱麗埃特高興極了,並決定儘快地嫁給他心愛的人。

  除了達古爾夫人,朋友們都祝賀她。達古爾夫人說:「成為寡婦是不幸的,想再嫁是愚蠢的。我認為您不會做這種蠢事吧?一個善於思考的女人應是自由的。」

  她得知朱麗埃特再婚的消息,大發雷霆,把她看成是愚蠢的鄉下佬,並且對她預言說,不出兩年,為了做家務活,她就要停止寫作。

  和達古爾夫人的不和,終於使朱麗埃特去見喬治·桑。她要求安排一次接見,後來親自去了斐揚底納街九十六號。她很激動地走進客廳。她看見一個矮小的女人,在卷著一根香煙,並且示意自己在她身邊坐下。

  喬治·桑點著了煙,她好像要很費力才能說出話來,但又沒說。來訪者淚如雨下,說喬治·桑像母親一樣,向她張開臂膀。朱麗埃特撲到喬治·桑懷裡,這無聲的場面,成了她們一種長久的友誼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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