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喬治·桑 | 上頁 下頁
六六


  1839年10月,馬爾利亞尼給瑪麗·達古爾寫了一封信:

  親愛的瑪麗,有一件事,我應該對您,也對我自己解釋清楚。我一直打算等您回到巴黎後親口對您說。但有一個特殊情況,使我決定現在就開誠佈公地跟您談談:那就是,喬治·桑馬上要來我這裡。而您堅持責問她對您沉默的原因;您還告訴我,已經把給我看過的信寄給了喬治·桑。您在去年十一月九日和今天一月二十三日給我寫了信,我想您還記得吧?您在信中冷酷無情、輕率唐突地挖苦我的朋友,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我給您回了信,後來閉口不提那令人難受的事,就已經清楚地表明瞭我的態度。直到那時,我都相信您對喬治·桑的友情,而正是通過她,我才有幸認識您。

  她從此不把您當作她的朋友,而我出於對她的深厚友情,盡了朋友的職責。喬治·桑對我說起過您,並說沒有及時給您回信,我寫信對她說,我認為她不應該指望您的友情,我覺得有責任告訴她,並且要她不必多問,因為我不會回答她的。喬治·桑從來沒向我提過一個問題。我也從未向她說起過您的信,也沒給她看過信。

  如果說我通風報信,不夠慎重,對不起一個如此親密的朋友,做了錯事,那是可能的。總之,我能讓您放心的就是我的作法,除了上述原因,沒有別的動機——我的作法,您也許會抱怨。但是,根據我對真誠友誼的義務之理解與認識,我不會後悔。


  這樣,喬治·桑和瑪麗·達古爾直接通信恢復了。喬治·桑對老朋友毫不寬容,她一直視瑪麗為敵人。她給瑪麗的信寫得很出色,文筆斬釘截鐵,分析細膩入微:

  瑪麗,我並不確知最近馬爾利亞尼夫人對您說了些什麼。我只對她埋怨您……您卻向很多人埋怨我,他們便怨恨我和誣衊我。要是說我是生活在一個流言蜚語的世界,我可不是創始人,我試圖儘量少學您這個榜樣。

  我不知道您想求助於我們過去的是什麼。我很不明白。我是很自然,甚至是很熱情地投身到您親切的友誼中的。您嘲笑我迷戀于友誼,滑稽可笑。當您毀壞了我對您的一片癡情,這就不夠寬厚。

  您對友誼的理解跟我大不相同,您大肆吹噓友誼,讓別人對您講友誼。您對友誼不抱幻想,毫不寬容。然而,對待友誼應該具有無可指責的赤膽忠心。當面評論別人與背後議論別人,都要一樣嚴格。大家將會習慣這種態度,儘管它不那麼討人喜歡,但至少是可以利用的吧。

  學究氣對某些事總有用處,用心惡毒就毫無用處。

  而您只會對喜歡您的人,講些甜言蜜語,給以溫存的撫慰,甚至淚如泉湧,深表同情。過後,在您談到他們,特別是寫到他們時,您就傲慢無情地對待他們……您嘲笑他們,蔑視他們,貶低他們,甚至誹謗他們,還帶著優雅和輕浮的嬌媚態度。這使您如此對待的那些人猛地覺醒,感到吃驚和相當不愉。至少應該允許他們在某些時間裡好好思索,保持緘默和難受。您那時做的事情,真是聞所未聞,難以解釋。您責備他們。而這責難,卻使認為彼此相愛的人感到驕做和快樂;也使互相仇視的人感到悲傷和可憐。您對他們破口大駡,在友誼受到損害的情況下,您顯得痛苦和懊悔。但是,在另外的情況下,您只是流露出惱怒或者憎恨。是的,是憎恨,我可憐的瑪麗!

  不要試圖自我幻想了:您對我恨之入骨。因為您不可能無緣無故地恨我。一年來,我只有承認您一直恨我,才能對您作解釋。至於為什麼呢?我不知道,我甚至不懷疑。這只是本能的反感;我就是這樣解釋您從那時以來的行為。

  總的來說,我喜歡看到事物好的方面,這是我引以為自豪的怪癖。您對李斯特那樣忠誠,看到他對我的友誼由於您的諷刺挖苦而受到嚴重損害時,您想向他體面地表示愛情,試圖做出巨大的努力。您讓他相信您愛我,也許您也想使自己相信……因此,您突然地、一陣一陣跳躍式地愛我,有時也許是被我給您的友情征服了……但是,當我不在的時候,或者您想吐一吐長期壓在心裡的苦水,您就又厭惡起來。

  我相信,如果您在內心深處仔細想想,您會明白這一切的。

  至於我,既原諒您,也埋怨您,就是這樣。如果我不是您這種倒黴的試驗的犧牲品的話,我也許會讚賞您:但是我應該感到遺憾,自己輕率匆忙地犯了錯誤;我特別應該遺憾的是,您只能有一種選擇,要麼直爽地恨我——因為我不瞭解您,這對我毫無害處——要麼坦率地愛我。這也許證明,您不僅沒有高尚的理想與願望,而且也沒有能力具有這樣的感情。我正是抱有這種理想,或者照你說,有別的理想。

  嘲笑我具有如您所說的指鹿為馬的能力,剝奪我最珍貴的理想,這對我未免有點殘酷。

  現在,您為我大動肝火是正常的。不過,瑪麗,請冷靜點!我並不怨恨您,也不責備您什麼。我已經盡力而為。請和我一起,用您的感情代替您的理智,理智又會占上風。當心!理智的成分不要太多了,我可憐的朋友!如果過分仁慈———像我時常表現出來的那樣——會使大好的晴天變成陰天;那麼,過分遠見卓識就會導致寂寞孤獨。既然我們己和人類一起被迫來到了這個世上,在戰爭與和解不斷交替中生活,這與永遠地同人類鬧彆扭,也許沒有什麼兩樣。

  我可憐的瑪麗,就此停止,別的就不用操心了。忘掉我吧,就像做了一場惡夢,最終擺脫了我。不要試圖愛我——您永遠也不可能愛我——而要試著克服對您有害的仇恨心。如果我根據痛苦引起我的憐憫來判斷,那該是很痛苦的。別再苦苦地構想奇幻的小說,向您周圍的人們解釋我們的關係為什麼變得冷淡。

  當李斯特來到這裡時,我根本不接待他。為的是不墮人您奇談怪論的圈套:他在我們之間,好像是個爭奪的對象,您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地知道,我從來沒有這種想法。這只是巴爾紮克的一種想法。而且,我向您保證,即使有辦法實現,——我現在還不相信——任何怨恨的情緒也不能使我那樣去想,因此,相信此事,談論此事,甚至任由別人去談論,對您都是不適宜的。

  我接受——我承認,感到某種自豪——您對我品德的嘲諷。但是,我只對含沙射影的攻擊予以有力的還擊。

  醒醒吧,瑪麗!這些可悲的事有失您的體面。至於我,很瞭解您。我知道,您的聰明才智需要高貴的氣派,而一種女性的憂慮不斷地同它作對。

  您希望有紳士派頭與騎士風度,但是您卻不能靠犧牲和壓倒別的女人,來顯示自己才貌雙全。正因為這樣,您不難稱讚我為「好男子」。而您,從女人的角度出發,還沒有足夠的狠毒來污辱我。總之,您有兩種驕做,一種渺小,一種偉大。儘量讓後者占上風吧。您是能做到的,因為上帝賦予了您很高的天分,而且您要上帝交待是怎樣對待上帝賜與的美貌、才智和誘惑力。

  以上是您從我這裡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得到的說教。請原諒我的這些話,就像我原諒您說了我的許多壞話,而又沒有告訴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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