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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對於想瞭解喬治·桑的人,小說中下面的內容是極為重要的:

  缺乏個人滿足在我的官能上引起的強烈刺激,使我長久地愛他……我和他在一起,便有一種奇怪而狂熱的欲望,任何肉體的擁抱都不能使它滿足。我覺得我的胸脯被一團熄滅不了的火燒的,他的親吻並沒帶來任何緩解。我以超出常人的力量將他緊摟在懷裡,然後我倒在他身邊,精疲力盡,灰心洩氣……欲望在我身上,是一種心靈的活力,早在喚醒感官的能力之前就已經使它麻痹;佔據我的頭腦並僅僅在此集中的,是一種粗野的狂熱。在我的意願巨大發展的期間,我的血冰冷、無能而又可憐。……

  當他心滿意足,昏昏沉沉的時候,我卻躺在他身邊,一動不動,心情沮喪。我就這樣一個鐘點一個鐘點地看著他熟睡。這男人,我覺得他那麼美!……我沸騰的熱血波浪般湧到臉上,接著難以忍受的顫抖傳遍了我的四肢,我覺得感受到了肉體的愛情帶來的心緒不寧,和肉體的欲望越來越大的騷動。我極想一下把他喚醒,抱在懷裡,要求他親撫。這種親撫,我尚不善於受用……我抵抗著我難以滿足的要求的痛苦,因為我清楚,他不能平息我的痛苦。……

  有時,在困倦中,被這些打破禁欲主義思想的狂喜所俘虜,我就覺得自己和他一起被帶走了……於是我在一種說不出的感官快樂的波濤裡游泳;我伸出懶洋洋的手臂勾他的脖子,身子倒在他的胸部上,嘴裡喃喃地說些含糊的話。但他醒來了,於是我的幸福就完蛋了。我又發現了人,粗魯的、貪婪的,像猛獸一樣的人,於是我驚恐而逃。但他緊追不捨,聲稱他的睡眠並不是白被打擾的,他將在一個昏厥的、半死不活的女人胸脯上,領略他粗野的快樂……

  我的官能遠未減弱,反而恢復了。春天的芬芳和光彩、和煦的陽光和清新的空氣令人興奮的影響……又把我投進新的惶亂之中。我感到焦慮不安和模糊無力的欲望在刺激我,我覺得我還能愛,今後還能對此有所領會。第二個青春比頭一個青春更旺盛,更激昂,讓我的胸脯頻頻顫動。在這些欲望和擔心交替出現之中,我隨著力量的恢復,又把力量消耗……我夢見一個陌生的魔鬼擁抱我;我感到他的熱烘烘的氣息灼燒著我的胸部,我把指甲掐迸我的肩膀,卻以為是他的牙齒咬我,留下齒印。我以永被罰人地獄為代價,要求快樂……曙光出現時,我已疲乏不堪,臉色比晨曦還蒼白……我發出痛苦和憤怒的喊叫,試圖以此來解除痛苦……


  由於萊莉亞的想像使她的希望升得過高,所以落下來也就更頭暈目眩。她因為這場跌落耗盡了力氣,所以不再愛她的第一個情夫。不過,分享這種她未感受過的、但被別的女人如此輕易地獲取的幸福——肉體的愛情,成了她唯一的念頭,她的行為的唯一準則,她的意願唯一的目的:

  在讓我的欲望朝影子飄去後,我有時在夢中跟在它們後面跑,在它們飛的時候抓住它們,蠻橫地向它們要求幸福,至少也要求幾天的感情激動。由於這種看不見的放蕩不可能使人不快……我便毫無內疚地沉溺其中。在想像中,我不僅對正在愛的男人不忠,而且每天都背棄頭一天所愛的人……

  萊莉亞跟了一個又一個男人,因為沒有一個男人給她快樂。

  小說顯示出,在作者的頭腦裡,已經產生了照亮思想的光輝。年近三十歲的喬治·桑分析自己時已有自知之明。

  聖·勃夫讀完這部小說,次日就寫信給她:

  夫人,我急於想告訴您,昨天晚上我讀了您的書,先前我也聽過您朗讀它,引起我許多思考。《萊莉亞》使我繼續進一步對您表示由衷的欽佩,鞏固和發展了你對我的友誼。……普通的讀者,在借閱處隨便借一本小說看,會討厭這部書。不過,在那些認為長篇小說只不過是永恆的人道思想較生動的形式的人們中,您會名列前茅。一個三十歲不到的女人(而且根本看不出有這麼大),就具有廣博的學識——而且是輕鬆自如地獲得學識,並不加聲張——而我們要得到這種學識,真要窮年皓首才行。這就是我首先欽佩您的地方……夫人,您是個罕見的能人……

  她第二天就回了信,心裡不安,因為她想像著在一個敏慧的讀者眼裡,她大概會變成為畸形而衰老的人物。這個讀者把她與萊莉亞視為同一。她在信中說:

  聽了我朗誦《萊莉亞》以後,您對我說了一件事,讓我難受:您說您怕我。驅走這個念頭吧,我請求您,並且請您不要把人與痛苦混為一談。您聽到的是痛苦……請替我向上帝求情吧,您這個永遠信教、經常祈禱的人……並且不要過於相信我的魔鬼般的樣子。我向您保證,這只是我給自己裝的樣子……您差不多是個真正的天使。因此,伸手拉我吧,別把我丟給撒旦……

  這證明了兩點:其一,她對聖·勃夫瞭解不深;其二,男人比女人更善於裝出有道德的樣子。

  任何一個女人,由於對情事的愛好,都是不被瞭解的撮合者;而聖·勃夫身上女人的一面使他傾向於做這些好事。

  喬治·桑獨自一人在巴黎生活,且無羈無束,不能長久沒有男人在身邊。可是要找到一個信服的情人絕非易事。

  聖·勃夫起了一個怪念頭,想把哲學家泰奧多爾·儒弗魯瓦提作候選人。他倆交情甚篤。這是一個藍眼睛、思考緩慢、嚴肅和溫和的人。他和杜德望夫人一樣,都喜歡鄉村的、自然的盎然詩意。可是想叫他與喬治·桑結成一對,那是發瘋,她一下就會把他鬥垮。

  不過,由於喬治·桑把聖·勃夫當作神師對待,所以她還是謙卑地回了信。

  我將從您手裡接受儒弗魯瓦先生。儘管我對身邊添些新人無甚準備,但我將克服我孤僻的性格所作的這種暗示,並且,我將可能在您如此熱心地推薦的人身上,發現值得尊重的所有長處。我請求您把我外表的冷漠與生硬,不可克服的懶惰和可恥的無知——它們使我在大部分時期沉默寡言——告訴他,以使他不致把在我是一種習慣、一種怪僻,但絕非惡意的東西當作無禮行為。在儒弗魯瓦臉上,我看出他能夠有美好的心靈,良好的理智,但我也許承認他具有這些優點(當然,這些優點是很罕有的,很值得尊重),卻不表示很大的欽佩,有些男人來到世上就很成熟,無須像別人一樣陷在暗礁裡,互相碰撞,拼命搏鬥,他們穿行過去,甚至不知道存在有暗礁,有時看到周圍漂浮著那麼破片殘骸,他們大覺驚訝。這些生來就有美德的人,我有點怕……

  但在最後一刻,她突然有了理智,取消了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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