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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較保守的思想家們把它們當作一種有趣的、甚至是令人驚奇的新的機制,應該歸到關於細胞機制的基本組成的科題中,而不應該是對DNA自主性或首要地位的根本挑戰。確實,轉座允許比過去所想的更為迅速的進化,但對他們,遺傳改變依然是偶然的,中心法則和自然選擇的理論依然基本上原封未動。這些思想家們對轉座的主要興趣,在於它的機制。它的發生並不包含生物學思想發生革命的意思。其他人,儘管——那人數在增加——已看到在染色體的動態性質和原先的靜態看法之間出現了矛盾,但還沒有人能徹底解決這一矛盾。是否有必要重新考慮基因組內部的關係,探索內部反饋能產生有計劃的改變的狀況呢?或者是否有必要重新考慮基因組和環境之間的關係,探索DNA能從中反映環境的影響的狀況呢?抑或兩者都需加以考慮呢?

  毫無問題,遺傳器是遺傳信息基本穩定性的保證。同樣毫無問題的是,它是一個具有比早先所想的更為複雜反饋形式的較複雜的體系。未來或者會顯示,它的內部的複雜性有如能夠使它不僅為生物的生長週期編制程序,能精確地世代進行複製,而且在環境壓力足夠大時又自行重新進行複製——從而產生從生物的經驗得來的「學習」效應。這一圖畫確實可能是夠激進的,而且與麥克林托克的想像力十分酷似:它將包含遺傳變異的新概念;那既非隨機又非有意的——而這一對進化的理解,超越了拉馬克和達爾文。

  ◎第十二章 情有獨鍾

  有兩個同樣危險的極端——
  拒理智於門外和引入不存在的東西

  ——帕斯卡爾

  如果說巴巴拉·麥克林托克的故事說明了科學也難免有錯,但同時也是科學事業興旺的見證。最後她被證明為正確的一事說明了科學的力量終究克服了它本身的近視;它提醒我們,科學的局限性並不總是增強科學本身的。它們特有的方法論迫使科學家們不斷地遭遇到即使以最完美的理論也不能自圓其說的種種現象。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在特定階段,偏見嚴重地妨礙著科學和自然溝通。但有些渠道依然敞開;通過這些渠道,自然找到了再表現本身的方法。

  麥克林托克對生物學貢獻的故事還有較難理解的另一方面:在個人與自然的關係中,究竟是什麼使科學家有遠見卓識而最後發表了那麼豐富的論著的呢?是什麼使麥克林托克對遺傳學的奧秘比她的同事們瞭解得更透徹更深入呢?

  麥克林托克的回答很簡單。她一再告誡我們每一個人必須有時間去看、有耐性去「聽材料對你說話」,敞開大門「讓材料進來」,但最主要的是一個人必須對生物有特別的感情——「情有獨鍾」。

  他必須瞭解「生物如何生長;瞭解它的各部分;瞭解它什麼時候會出毛病。(一個生物)不是一塊塑料,在生長過程中,它不斷地受環境的影響,不斷地顯示特徵或受到傷殘。你得意識到這一切……你得對植物了若指掌,如果發生了變化……你(能)一看植物立即知道傷害……擦傷、咬傷或風刮傷的由來」。你得對每一棵植物有一種鍾情。

  「沒有兩棵植物是完全相同的,它們全然不同。重要的是你必須知道這些不同所在」,她解釋說,「我從苗期就著眼觀察一直不離開它。如果我不是自始至終地觀察植物,我就不認為我真正知道了它們的歷史。因此我對田裡的每一棵植物都瞭解。我熟悉它們,我把瞭解它們當作最大的樂趣。」

  麥克林托克多年來悉心進行研究,使她有可能非常熟悉生物。這是她卓越的理解力穎悟的前提。「我曾研究了那麼多的玉米植物,以致當我一看到那東西我就能立即對(它們)作出解釋。」從文字和圖形兩方面,她「對生物的鍾情」都擴展了她的想像力。與此同時,那種獨鐘之情支持了麥克林托克終身作單槍匹馬的努力,由於那鍾情,甚至她從事的職業對於她都是豐富多彩的,更不用說她得到人們親切的安慰了。

  沒有科學家方面深厚的感情上的投資,就不可能有真正的科學。正是這感情上的投資為持續的緊張、經常的勞累提供了推動力。愛因斯但寫道,「…牛頓和開普勒急切地渴望瞭解這個世界所揭示的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道理,這就是他們能夠長期孤獨地去解決天體結構機理的原因嗎?」而麥克林托克對生物的鍾情不僅是渴望去掌握「世界所揭示的道理」,她渴望著從本質上通過推理站在遠處去看這個世界。

  對麥克林托克來說,推理——至少按照這個同的慣例含義——是不足以說明生命形態的千變萬化及其奧秘的。生物有其本身的生活和秩序,科學家們僅能瞭解一部分。我們不可能發明一種能具有和生物的巨大能力相類似的模式,這種能力使生物能作出種種適當的處理,以保證讓自身能生存下去。相反地,「凡是你能想像得出的任何事情,你都能夠發現。」與大自然的精巧相比較,我們的科學知識就相形見絀了。

  對麥克林托克來說,發現轉座首先是找到了探索複雜的遺傳結構的線索——將細胞質膜和DNA合併到一個單一的機構中的精妙指示器中去。正是這綜合的機構(和諧得象管弦樂曲一樣)使生物能夠在許多方面以令人驚詫不已的方式應付本身不管是怎樣的需要。這種令人驚詫的能力給予麥克林托克以巨大的喜悅。例如,她回憶起二次大戰剛結束時對果蠅輻射效應的研究,「結果,經過恒量輻射能處理的果蠅比標準情況下的果蠅更為健壯。是這樣,它們更加亂蹦亂跳,這是和早先設想的情況絕對相反的。我認為這是非常可笑的,我高興極了。用DDT作實驗,結果也相同。人們曾以為噴灑DDT可能立即殺死這些昆蟲,但昆蟲正開始對你加諸於它們的做法而蔑視你呢。」

  我們之所以驚詫是由於我們傾向於低估有生命生物的韌性。植物的適應能力特別不被理解。「動物能到處走動,但植物不得不待在原地用精巧的機制做同樣的事。……植物是非常特別的。例如,你捏一下植物的葉子,就會引起電脈衝。你不可能碰了植物而不引起電脈衝……。毫無疑問,植物具有各種感受性。它們對周圍環境作出大量反應。它們幾乎能夠作出你能想像到的所有事情。但由於它們固定在那裡,任何在路上散步的人都把它們當做是一塊看得到的塑料場地,(就好象)它們並不真活著似的」。

  一個細心的觀察者會知道得更多。在任何時候,對任何植物,只要觀察者有足夠的耐性和興趣,就能看到乍一看所忽視的無數生命的跡象。「夏天,當你在路上散步時,你會看到鬱金香葉,如天氣炎熱,葉子自行轉過去背向太陽。你可以看到什麼地方太陽照射到了,什麼地方沒照射到……。(事實上)在葉子生長著的有限的地域內,它們大幅度地轉動著。」這些生物「大大地出乎我們的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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