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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兩個有明顯界限但又鄰接的部位在突變率上表現為逆向
  關係。一個部位的突變率大量增加(如葉片組織綠色條紋的數目
  所表明的),它的姊妹部位綠色條紋的數目則大大減少。這些莖
  和葉上成對部位的位置使人想到它們是由某一生長點的兩個姊妹
  細胞產生的。

  麥克林托克對這一識別和它向她所轉達的意義的激動之情溢於言表。「在發育的時候,會有這樣一種變化:將會從鄰接的兩個部位,一個部位挨著另一個,產生兩個姊妹細胞,你將從中看到它本身所表達的基因作用的模式非常不同於你已著手進行的。在兩個姊妹細胞中,它們的模式也不相同......,在一個細胞出現的頻率大量增加,而在另一個細胞中則大量減少,在有絲分裂的早期,一定出現過什麼,而造成了上述不同的模式。這件事是這樣的驚人,以致我把什麼東西都丟下了,我並不知道——但我肯定地感到我將能夠發現一個細胞得到了另一個細胞所失去的究竟是什麼,因為情況看上去就是那樣。我沒有辦法不去想它:一個細胞得到了另一個細胞所失去的,而我能夠把它找出來……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我知道我會找到答案的。」這神秘的洞蔡力——「一個細胞得到了另一個細胞所失去的」——對於麥克林托克來說看來是通往對調節作出解釋叮下一步:

  她已經有了在細胞內規則變化(突變率不變)的證據;現在她正看著植物細胞史上的某一點:突變率轉換。有著某一突變率的親本細胞分裂成兩個有兩個新突變率的子細胞,一個比親本高些,另一個比親本矮些。這裡是轉換的起點;從這點出發,麥克林托克可期待掌握有關控制突變率的更多情況。但是甚至更為重要的是,這裡是導致兩個細胞分化的一個事件——也許恰好是產生不同類型的生物組織的那類事件。以此為起點,麥克林托克能夠開始展望一門科學——發育遺傳學。

  每一個生物是怎樣發展成為其特有的形狀的呢?作為一個生物學家,這個問題是麥克林托克撲朔迷離思想的一個不可分離的部分。細胞遺傳學家受到訓練以掌握麥克林托克所擁有的、並且在她以前就有的某種證據;但是只有具有她那樣廣泛興趣的獨特人才方可領會其潛在含義。麥克林托克曾經研究過胚胎學,她懂得確定事件(determination events)。

  她一再強調說,確定事件是關鍵性的思想。她解釋說確定事件是存在著的,在那個時候,胚胎學家對它就非常熟悉了。它具有能引起細胞某種改變的性質,而這種改變僅在細胞經過許多代之後才在其子代顯示出來。胚胎學家已證明了這樣事件的發生,但它究竟是什麼,他們卻無可奉告——這與他們正在從事的工作完全不同。而現在,麥克林托克有了有關它的性質的線索了。「總之,確定事件作為有絲分裂的結果而出現,這樣,一個細胞得到了另一個細胞所失去的。」

  她花了兩年時間才開始懂得這段話可能意味著什麼。在此期間,她並沒有園為所得甚多而止步不前,但有一件事除外——那就是她深刻的信念。幾年之後,當時在冷泉港擔任研究員的一位年輕的細菌遺傳學家伊夫林·威特金問麥克林托克,在不知道將會產生什麼的情況下她怎麼會整整地幹了兩年。「我從來想不到有什麼會成為絆腳石的。並不是我已經知道了答案,而是從事這項工作時,我感到一種快樂。你讓材料告訴你將走向何處,每走一步,它都告訴你下一步是什麼,因為在你心中,一個全新的模式正與你結合在一起。你所追隨的不是一個舊的模式;你所信的是一個新的模式。你讓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集中於此。你不可能人為地改變它,因為一切都渾一體。你不會遇到困難。」

  兩年之後,她知道她正在觀察的是染色體中控制斷裂(或解離)的一種結構——她第一次朦朧地看到了轉座。「我有了答案。我有了答案,恰與基因毗連處有一組分,它對另一個因子所送出的信號(通過本身解離)作出反應。」她將這個體系稱為解離-激活(Ds-Ac)體系(她首先發現了說明上述控制的機制):Ds代表解離因子,Ac代表激活因子。

  但麥克林托克是怎樣得出這個結論的這件事,其本身順理成章地就是一個故事。隨著對玉米植物每一代進行的研究,越來越多的異常的資料都積累起來了,這些資料不符合任何常規的結構。整理這些資料需要一座新的、複雜的理論大廈,一座轉座的、但轉座只是其中一部分的大廈。在將這個故事充分完全地介紹給科學工作者之前,總共花了六年時間,然而她所闡明的這一逐步深化的大部分思想,產生於她為華盛頓卡內基學院所寫的年度報告之中。

  從這些年度報告中人們能夠得到一個印象:將麥克林托克的理論漸漸展開就像是將許多假設層層剝筍一樣地剖開,每一個假說在概念上比起前一個來吏抽象,離感覺的物體更遙遠,然而它所說明的內在邏輯性是這樣的令人信服,以致每個領會這邏輯性的人能夠「看見」抽象本身。和麥克林托克在同一幢樓裡工作的威特金日復一日地仿效著她的工作,威特金終於感到她也能夠「實際看見基因開閉」。麥克林托克本人很容易忽略的是,相對沒有受過訓練的眼睛所能看到的和僅按照一長串推理的幫助方能看到這兩者之間的差別的,對於她來說,後者已成為第二本性了。事實上蔔從她在玉米植株上實際看到色素斑點到她最終寫出控制因子,是經歷了艱苦的認識過程的。

  為了產生她自己的類推,她的「計算機」無時無刻不在工作著——她穿梭於斑點、其形成的模式,以及她固有的想像力之中,從第一次發現線索到最終作出解釋是一段漫長的旅程(它花了六年時間),路線不是筆直的。事實上,直到引進一個新的條理化的方案而使其變得比較簡單、比較有條理之前,模式日趨複雜混亂。但麥克林托克總是領導著潮流。資料越是複雜越是混亂,就越有必要有一個衡量的標準使她認清潮流,有一個穩定的因素使她堅信宗旨。她固有的想像力提供了這個衡量標準,她極度的自信則提供了這一穩定因素。在下面的章節裡,我們將用粗線條描出這一旅程的各個階段。這可不是容易追隨的旅程,但是對此進行的嘗試將會導致對她所作的貢獻作出正確的評價。

  轉座是一個兩部分的過程,包括染色體因子從原來的位置釋放,插到一個新位置上。麥克林托克所得到的有關這樣一個機制的調節體系的第一個暗示是出現了這樣一個現象:當因子關閉時,它本身就是轉座過程的(即迎染色體因子釋放的)前一部分的結果。在許多表現出遺傳穩定性的植物中,麥克林托克發現在染色體內斷裂有規律地出現和高度特化的證據,她把這個現象稱為解離。解離與遺傳穩定性的相互關係早就取得進展了,而在那時,轉座仍是個遙遠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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