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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那時劇院裡的表演水平還達不到契訶夫戲劇革新的要求。最多只能把外部動作和語言展現給觀眾,而不善於表現微妙的心理活動和體驗。

  契訶夫在談到自己的劇本演出時說:「戲劇應該按照生活的本來面貌再現生活,對人的表現也應如此。」

  「在生活中,不是每時每刻都有人自殺,都有人上吊,都有人談情說愛,不是每時每刻都在講至理名言。人們總得吃飯,總得喝水,總得走路,總得講些蠢話。

  「應該寫這樣的戲劇,在劇中人們來的來,去的去,吃飯的吃飯,談天氣的談天氣,玩文特(紙牌)的玩文特……讓戲劇舞臺上的一切就像生活中的一切那麼簡單吧。也許這時他們的洪福將至,或者他們的災禍將臨。」

  契訶夫的戲劇中的人物講的話,總是具有表面的和深層的雙重意義,人物好像說的是日常的平凡的事,但每一句話都透露出心靈深處的隱情。導演沒有理解契訶夫劇本的這一主要特點,註定其演出必遭失敗,或者使之黯然失色,觀眾看到的只是外表的東西。

  從表面看,《海鷗》是一樁不幸的愛情故事,或一連串不幸的愛情故事。

  有些評論家抓住這一表面現象,對《海鷗》大加撻伐,說劇中人物是淫蕩的結合體,不是一隻海鷗而只是一隻「野味」,是荒誕的胡說八道,是對活人的誹謗,說契訶夫「高傲自大」,公開表現出對觀眾的侮辱等等。

  契訶夫為演出的失敗而戰慄。

  他走出劇院,在夜幕下的彼得堡街上踱來踱去。第二天他未給任何熟人打招呼就突然返回梅裡霍沃。

  他寫信給丹琴科說演出遭到了「慘敗,如果我能活到100歲,再也不給劇院寫劇本了,不再!在這方面,我只會遭到失敗」。

  比劇本的不成功更使契訶夫震驚的,是許許多多「朋友」的幸災樂禍。

  「……雖然,我過去寫的大部分作品都遭到過同樣的命運,每一次我都不在乎,10月17日遭到失敗的不是我的劇本,而是我本人。

  「從第一幕演出開始,我就被這樣一個事實驚呆了。那些直到10月17日我還像朋友那樣向他們敞開心扉的人,那些曾與我愉快地共進晚餐的人,以及那些我曾極力為之辯護的人,都作出了令人無法理解的反應……現在我心裡平靜下來了,情緒也穩定了,但是我不會忘記所發生的事,也不會忘記那些傷害過我的人。」

  5.成功與病魔攜手而來

  《海鷗》的失敗說明,契訶夫不得不經常在敵對圈子中工作,各種各樣的小市民,其中包括文學——戲劇界的小市民,都仇視他。契訶夫什麼地方對不起他們呢?他以自己的全部作品給予他們許多不愉快,現在他們是來報私仇的。

  《海鷗》後來的演出成功證明了契訶夫上述分析。

  10月21日劇院進行了第二次演出,獲得了很大成功。導演根據前一次失敗的經驗和蘇沃林的建議,對腳本稍許作了一些修改,對排演也作了改進,觀眾也不是首場演出的滑稽劇的追求者,他們對這部嚴肅而又感人的劇作表現了很大的興趣,對每一場演出都報以掌聲。全劇結束時,全場掌聲、歡呼聲四起。演員們受到很大鼓舞,十分高興。微拉尤其激動,立即寫信向契訶夫報告喜訊,波塔片科還發去電報,轉達演員和他本人的喜悅心情。

  契訶夫迅速冷靜下來,像通常那樣,回到了日常的寫作生活中去。

  那時期是契訶夫創作的鼎盛時期,在《海鷗》之後,他又創作了一些傑作,如《農民》《在大車上》《在朋友家作客》,他的天才越來越高漲,不屈服於悲傷和不幸。

  但是,《海鷗》的失敗仍然極大地損害了他的健康,從那時起他的病明顯地加重了。

  在這之前,他還能從自己思想上趕走疾病,對之置之不理,現在病魔橫蠻地無可抗拒地闖進了他的生活。在他40年的生命歷程中,進入了重病狀態。他生命的整個最後8年是自感精神和體力慘痛對立的8年:他的思想、社會、政治和創作的自覺性越來越高漲,而疾病則越來越惡化。

  1897年,在埃爾米塔飯店跟來莫斯科的蘇沃林進餐時,契訶夫突然吐血,蘇沃林把他帶到自己下榻的「斯拉維揚斯克宅邸」,並請來奧博連斯基大夫給他看病,他在那兒躺了一天一夜。

  當時他感到有點緊張和傷感,他說:「我的右肺出血,好像我二哥和姑媽那樣,姑媽也死于肺結核。」第二天早晨當他決意返回「大旅館」時,又開始吐血了。奧博連斯基把他送到治療肺結核專家奧斯特羅烏莫夫的診所。

  住進診所以後,契訶夫就對自己的健康不抱任何幻想,醫生的診斷是大面積肺結核。於是他要求弟妹不要把他的病情告訴父母,以免引起他們的焦慮。

  契訶夫生病的消息很快傳開,他的朋友紛紛前來看他。來者一邊要他少講話,一邊又向他提出各種問題,或者拿出手稿向他請教,弄得他精力十分疲憊。有一天當看望他的人走光後,他躺在床上閉目養神,心想終於可以喘喘氣了,誰知托爾斯泰來看他,出於對這位文學前輩的崇敬,他強打精神,跟托爾斯泰談了一個多小時。托爾斯泰走後,他無法平靜下來,天亮時又吐血了。

  奧斯特羅烏莫夫認為契訶夫的病需要長期休養,建議他減輕工作負荷,活動要有節制,多吃東西,特別不要再從事任何醫務工作,並建議他去法國南方,去裡維拉、尼斯療養。

  在診所住了近半個月,醫生才讓他離所,於是他又回到了梅裡霍沃。這年8月他孤身一人去法國尼斯,在那裡他度過了將近一年時間。

  第十六章 「溫暖的西伯利亞」

  契訶夫生病以後,他的整個歲月就註定要遠離跟他心靈貼近的、難舍難離的莫斯科到南方消磨了。

  他先在法國尼斯休養了一年,回國後長期在克裡米亞住下。

  這期間契訶夫經歷了他一生中最有意義的一些事情,使他的世界觀,他的政治覺悟,他的戲劇創作都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1.德雷福斯案件

  法國南方的尼斯城是一個風光旖旎的地方,明媚的陽光,盛開的鮮花,青蔥的棕櫚、蔚藍的大海,構成了一幅美不勝收的風景畫。

  契訶夫盡情享受著大自然的賜予,他感到心曠神怡,悠閒自得。他或在「英格蘭大道」散步,或坐在露天咖啡館看報,或欣賞露天樂隊演奏,什麼也不去想,儘量使自己放鬆。慢慢地他病情開始好轉,但是過了一段時間之後,那種孤獨的生活使他感到煩悶、憂鬱。而且飽食終日,無所事事使他感到內疚。於是他又開始寫起小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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