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契訶夫 | 上頁 下頁


  80年代當然不止是「多災多難」的年代,列寧曾把80年代的俄國比做監獄,但同時指出是俄國革命思想迅速發展,奠定了社會民主主義世界觀基礎的時代。俄羅斯的先進思想、俄羅斯的文學、俄羅斯的藝術充實了80年代。

  1883年在俄羅斯建立了第一個馬克思主義團體——著名的「勞動解放社」,普列漢諾夫寫了許多哲學著作傳播馬克思、恩格斯的觀點。在契訶夫的思想發展中不能不反映出時代的那些特徵。門捷列夫、季米裡亞澤夫的著作,俄國寫生畫的天才作品——蘇裡科夫·列賓的繪畫,柴可夫斯基、裡姆斯基·科爾薩科夫的不朽的音樂創作。所有這一切造就了時代的內在本質,使契訶夫受到了直接教育。

  那時安東雖然不參加政治活動,或者說不關心政治,但並非對俄國的前途不關心,對人民的窮困不同情,他的作品恰恰以普通人、下層人、「賤民」的苦難生活,不幸命運為主題,以描寫俄國黑暗痛苦的現實為主題。

  他後來在《套中人》中寫道:「不敢大聲說話,不敢寫信,不敢交朋友,不敢看書,不敢周濟窮人,不敢教人讀書識字」,這既是波別多諾斯采夫時期俄國殘酷現實的寫照,也反映了契訶夫那時對這種現實的真實態度。

  2.第一篇作品問世

  契訶夫的作家道路開始于新聞出版從未有過的困難時期。

  1880年3月25日,契訶夫從莫斯科一家名叫《蟬》的幽默週刊,領取了幾個盧布的稿費,第一次發表作品,第一次獲得稿酬,這在安東·契訶夫生命史上是一件大事,表明他從此開始了作家道路。然而此時他還未完全意識到,這將是他的終生職業的起點,他只想到他的文章能賣錢貼補家庭開支了。那時他興奮異常,在回家途中,竟然大方地拿出部分稿酬買了一個大蛋糕,準備回家慶祝一番。他的母親、弟弟、妹妹,還有亞歷山大和尼古拉也趕回來了,一家子圍坐在蛋糕周圍,說呀笑呀,一個個向他祝賀,給他鼓勵。

  而安東這時的思想卻很不平靜,他想到那時創作、發表作品多麼艱難。

  那是一個什麼樣的環境呀!波別多諾斯采夫為了鉗制言論,限制新聞出版自由,加大了對充滿進步社會思潮的期刊的壓制力度。他在給沙皇亞歷山大三世陳述自己的政綱時,主張採取措施安定思想界,平息被搞得「混亂不堪的瘋狂煽動反政府當局的」社會思潮,制止那些攪擾人心的「異端邪說」。他企圖按照他的政界朋友、著名的反動理論家列昂季耶夫斯基的說法,把全俄羅斯「冰封」起來。

  他鎮壓全俄文學界的罪行之一就是查封了由謝德林主編的著名的進步刊物《祖國論叢》,嚴酷地進行書刊檢查,進步作家的作品橫遭刪節,禁止出版。

  謝德林在給作家熱姆丘日科夫的信中寫道:「你問,為什麼在二月革命的小冊子裡沒有我的文章,很簡單,我的文章被書刊檢查官從那本書裡刪去了。而且把我刊登在一月的小冊子上的文章,撕去了十頁,也就是全部中心內容。這就是說,允許寫作,但得服從他們的條件,那是一種什麼條件啊!簡直是受罪。」

  波別多諾斯采夫改變了俄國出版界的面貌,對凡帶有進步傾向的書刊一律查封取締,只殘留著那些畏葸的溫和的自由主義和自由民粹主義的出版物,以及對政府奴顏婢膝的類似蘇沃林的《新時期》那樣的雜誌,還有黑幫分子宣傳民族仇視的小報。

  這種反動文藝政策的結果,是庸俗的幽默刊物的空前繁榮。這類刊物在莫斯科、在彼得堡以驚人的速度滋生、繁衍,如《蟬》《點滴》《鬧鐘》《消遣》《觀眾》和別的小報。

  這些期刊的規模和形式要求小型的藝術體裁,短小尖銳的諷刺畫題詞,十行字的趣聞,兩行字的對話,小小說,小劇本,而內容必須是滑稽的能引人發笑的。

  在書刊檢查機關的高壓下,所有那些期刊都不得不百般地從純商業性要求出發,依靠諷刺醉酒的商人、小市民的婚禮、輕佻的妻子、戴綠帽子的丈夫、瀆職的官吏、失去姿色的老處女和花花公子,以取悅讀者,獲取微利,糊口度日。

  安東為家庭生活所迫,起初編寫了一些小故事試著寄給幽默刊物,但由於稿子寫得太嚴肅且表露出對現實社會的抱怨情緒,不對編輯的口味與要求,屢試不中,屢遭退回。後來,亞歷山大給他作了提醒和建議,只好曲意以就,去迎合編輯的興趣。嚴肅的作品沒有人要,滑稽的說笑逗樂的東西一試即中。這就是3月15日發表在具有自由主義傾向的幽默刊物《蟬》上的《頓河地主的信》。

  3.安托沙·契訶昂泰

  對家庭生計的操心,首戰告捷的鼓舞,使他進一步鼓起勇氣,利用休閒時間盡可能地多寫,不停頓地寫,伏案彎腰地寫。

  然而他那時的寫作條件是非常糟糕的。那時他的家已經搬到了斯特倫堅卡區一套更寬闊的房子裡。由於他喜歡活動和廣交朋友,再加上弟弟妹妹的社交關係,所以來家的客人比過去更多。有的來後就在家裡吃住玩耍,於是他家裡成了娛樂消遣場所。經常是尼古拉彈鋼琴,另一個人彈巴拉萊卡琴伴奏,大家一起唱俄羅斯民歌,喉嚨唱幹了,就舉杯暢飲。

  但安東不能跟他的兄弟和客人一樣盡情歡樂,他還得寫文章去換稿費,才不致使一家人挨餓。所以有時感到歡樂的喧鬧聲太吵,抱怨沒有一個安靜的環境寫作。「我的面前是非文學性工作,它無情地折磨著我的良心。在隔壁房間裡來家做客的親戚的小孩在哭鬧,在另一個房間裡父親在高聲給母親朗讀《被感動的天使》。對於一個寫文章的人來說,這種環境再糟糕不過了。

  我的床由一個新來的親戚佔用了,他老來纏我,跟我談醫學。那是一個天下少有的環境。」

  然而在這麼糟糕的環境下,他的寫作仍然獲得了豐收。他向《蟬》投寄了大量的滑稽故事、傳說、小品文、通俗笑劇。僅1880年至1881年就發表了322篇故事,還有別的文章和報道,在這幾年裡契訶夫並沒有把文學事業看得那麼重要,他只是以寫作為糊口和消遣娛樂的手段。他對自己寫的那些東西很不滿意,不願意寫上真實姓名,全都署為「安托沙·契訶昂泰」,那是在塔甘羅格語法學校他敬愛的宗教課教師給他起的諢名。由於《蟬》編輯部對他的作品過分挑剔,近乎殘忍,有時還在《讀者信箱》裡寫一些諷刺挖苦他的話,「幾句俏皮話掩蓋不了滿紙枯燥乏味的空談」。「花兒未開竟凋謝,遺憾之至也」。「從事筆耕切不可以毫無批判的態度對待自己的事業」。

  這嚴重刺痛了契訶夫的心,他決心不再向《蟬》投寄任何稿件。

  《蟬》的編輯人員不僅對契訶夫態度傲慢,而且稿費也很摳,不僅標準定得低,領取還得向他們央求。當他或他的弟弟米舍爾去取錢時,主編推脫說出納處暫時沒錢。有時候主編不付現錢,對他說:也許你想買張戲票吧,我這裡正好有一張;或者說:你想買條褲子吧?那就上某某商店買一條,記在我的賬上好了。這種情況,也是促使契訶夫跟《蟬》脫離關係的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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