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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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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丘吉爾在印度結識的戰友艾爾默·霍爾丹上尉奉命指揮一輛六節裝甲列車,載上兩連士兵,配備一門從軍艦上搬來的火炮,沿鐵路行駛進行偵察。霍爾丹邀丘吉爾同往,丘吉爾既愛冒險,又急於為寫報道搜集資料,真是喜出望外,滿口應諾。 裝甲列車前進了20多公里,發現在剛才來的方向約600米處出現了一支布爾人軍隊。敵人可能切斷後路,危險!立刻決定按原路回去。駛近一座山丘時,裝甲列車被炮彈擊中,冒出白煙。突然,車上的人感到一陣強烈的震動,列車撞在敵人堆放在鐵軌上的石頭上,前面三節車廂翻倒和出軌了,有一節還堵塞在路軌上。車上的士兵有死有傷,敵人還在繼續開火,霍爾丹立即帶隊下車,組織火力迎擊敵人,設法把敵人的火力從列車周圍引開。 丘吉爾不是軍官,卻自告奮勇地承擔起清除路障、使列車得以逃脫的指揮任務。司機早已跑出駕駛室,躲在翻倒的車廂後面,他的臉由於被子彈擊中而流血,此時正在發牢騷:「我不是軍人,若被槍炮打死是划不來的,我一分鐘都無法留在這鬼地方!」丘吉爾想,只有他才能開動火車,如果他逃走了,大家都會遭殃,便鼓勵他說:「一天當中,一個人不會受兩次傷。如果為了完成任務而負傷,那一定會受到表揚,這種好機會,是沒有第二次的。」 司機聽了這話,就揩掉臉上的血,走進火車頭內。 下一步,丘吉爾帶領一些士兵摘掉脫軌車廂與車頭和其他車廂之間的掛鉤。然後又要司機開動機車一退一進,反復來回衝撞,把倒在路軌上的車廂緩緩衝開。這些艱難的工作,在敵人時斷時續的炮火下,進行了一個半小時才完成。 丘吉爾指揮人把傷員抬上機車和煤水車,讓司機在炮火下啟動列車開回去。當列車行駛300多米,過橋以後,已無炮火威脅,他便命令司機停車等候。他跳下車去往來路走,打算接應後面邊戰鬥邊徒步撤退的霍爾丹等大隊人馬。走了不遠,就被兩個布爾人士兵跟蹤追擊,子彈從他身旁飛過,他想跑到200米外河谷岩石下去避難。這時,又有一個布爾騎兵從前方追來,舉著槍對著他的腦袋大聲喊話要他投降。他一摸腰間,糟糕,手槍在清除路障搶救機車時放在一旁忘記再拿了!他想起拿破崙的話:「當沒有武器,又是一個人之時,投降是可以原諒的。」就這樣,他當了俘虜。騎兵押著他走過一段草地,來到一支布爾人騎兵部隊中,丘吉爾發現霍爾丹等人全部被俘了。 三年之後英布戰爭以英國的勝利而告結束。一次午宴會上,一位穿著白襯衫和燕尾服的路易·博塔將軍,被介紹給丘吉爾。此人久久凝視著丘吉爾,突然說:「難道你不認識我麼?當年俘虜你的那個人,就是我。」丘吉爾怎麼也想不起,眼前這個人會是當年衣衫襤褸、農民打扮的那個人。1906年,博塔當選為南非自治領第一任總理後,前來倫敦出席大英帝國的會議,丘吉爾以殖民事務副大臣身分歡迎他。從此,抓俘虜者和被俘虜者便成為終生好朋友。 回頭再說15日被俘的英軍被解往德蘭士瓦共和國首都比勒陀裡亞,關在國立師範學校裡,由40名哨兵日夜監守。丘吉爾曾以自己是記者不是軍人為由要求釋放,可是逃回的那些人早已替他在英國人控制的南非報紙上大肆宣揚,熱烈稱讚他英勇無畏指揮戰鬥,使遭到伏擊的列車和全體傷員得以突圍歸來的事蹟,他再怎麼為自己辯護也難得到寬恕。布爾人軍官還得意地嗤嗤笑著說:「我們並不是每天都能抓到英國貴族的公子哥兒呀!」 關了幾個星期之後,霍爾丹、丘吉爾等三人策劃越獄逃跑。12月12日晚上,他們躲進靠牆的廁所中。趁巡邏的哨兵走到牆邊轉過身,臉朝向另一頭走去時,機靈的丘吉爾飛速地跳上廁所側邊的洗臉台,一縱身,雙手攀住圍牆頂,把身體拉上去,翻過牆跳了下去。他躲進隔壁庭院的樹叢中,等待繼續逃出的難友。等了一陣,還不見有人跟著翻牆而下,他心想,或許是哨兵聽到什麼響動,起了疑心,監視得更緊,霍爾丹二人無法脫身,便果斷地決定走出那家大門,從漆黑的街道走向郊外,一個人獨自逃走了。 俘虜營的夥伴在他的床上的被窩中巧妙地塞進一些衣物,佈置得像有個人在睡著一樣,直到第二天一早,哨兵才發現丘吉爾逃走了。當局得知,馬上組織力量搜捕,並且張貼佈告懸賞緝拿,告示這樣寫明他的外貌特徵並公佈賞格: 該犯25歲,高約5英尺8英寸,走路時有些駝背,面色蒼白,頭髮紅褐色,蓄有不顯眼的小鬍子,說話帶有鼻音,發不好字母S這個音,不會說荷蘭語,出逃前穿一套棕褐色服裝。凡有能將該犯緝拿歸案者,不論死活,一概賞給25英鎊。 幾年以後,幽默的丘吉爾將懸賞緝拿他的告示配上鏡框,掛在自己的書房裡。有人來訪,他愛講述自己這段遭遇,對懸賞者有眼不識泰山,開價太低表示不滿,指著鏡框說: 「這就是我的全部價格?難道我只值25英鎊嗎?」 越獄成功的丘吉爾走在曠野裡,心頭洋溢著興奮和喜悅,大步快行一陣就全身發熱,迅速烤幹了剛才因緊張過度而出的虛汗。估計暫時不會有危險之後,他放慢了腳步沉思起來:明天必定會派人追捕逃犯,在各主要路口和火車上設卡盤查行人和旅客,而自己口袋裡只有75英鎊和四顆巧克力,指南針、地圖和牛肉幹都放在沒逃出來的人身上。最糟糕的是,他既不會荷蘭語,又不會當地土著的卡菲爾語,路在何方?怎樣抵達安全區?他不免感到一陣迷茫。 憑著獵戶星座閃爍的明亮光芒定方向,他不久就走近一條鐵路。只要沿著鐵路往東走,500公里之外便是葡屬莫桑比克境內,到了那裡就可以把擔驚受嚇扔到印度洋中去。可是體力和財力都不足以支撐他走完這漫長的路程,何況在走完之前重新被抓住的危險始終伴隨著他。「爬車!」一個聲音在他腦海內鳴響著。他馬上將它捕捉住,緊接著就在口中輕輕地重複著:「對!爬車,爬車!」好像生怕這個念頭會像他逃出俘虜營一樣跑掉似的。 走了兩個小時,終於看到了車站的信號燈光。他躲在離月臺約200米的鐵道旁的溝中。等到下一趟貨車進站停了下來,他一躍而上,才看清了這是運煤車。他把身軀藏在一堆裝過煤的空袋子下面。由於擔心白天卸煤時會被人發現,於是他在黎明前又從貨車上跳了下來,準備採取晝伏夜行策略,到晚上又爬到另一列貨車上去。 他在溪中喝夠了水,又吃了巧克力,便走進附近山丘的樹林中休息。半上午以後,林中熱得難以忍耐,一隻大禿鷲又老在他的頭頂盤旋,像要啄食他似的。好不容易挨到夜晚,拖著又餓又乏的身軀走向車站,等了三個小時,火車還沒有來。站上只有兩節貨車車廂,丘吉爾正打算去看車廂上有無開往何方的標誌,忽然看見幾個人邊說話邊朝他的方向走來,他只得很快地離開車站,藏身到一個灌木叢中去。 在黑暗中,他看到遠處有兩三盞燈火,他猜這或許是卡菲爾人的部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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