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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8.三臨中國與準備西行

  1947年,夏威夷群島瓦奇奇海濱只有三家旅館。紐曼和同機人員住在莫納旅館,準備將陳納德將軍從戰時剩餘物資市場購買的24架新C—

  46運輸機中的一架,飛渡到中國,陳納德將軍新近組成了中國善後救濟總署航空大隊(聯合國救濟總署空運隊),後來改稱為民用航空運輸公司。經過30分鐘的環島試飛,俯視了「鑽石頭」和「珍珠港」,便可向西遠飛了。他們經過幾個中間站,長途飛越太平洋到聯總空運隊設在廣州的總部。這時距日本發動偷襲珍珠港,並迫使美國對日宣戰還不到6年。

  國際民航組織禁止C—46這類雙發動機的飛機飛越遼闊無際的海域(像太平洋那樣),因為萬一有一台發動機熄火,即使天氣良好,把所有攜帶的貨物都甩掉,一台發動機也不能保證使飛機保持高度飛到沿海的任何一個機場。

  陳納德將軍無暇去顧及這些規定,他叫夏威夷的機械師在每架C—46飛機的腹部加裝了兩個臨時的油箱,用來增大越洋的航程。他不希望他們一旦在浩瀚的太平洋上迷失方向,在飛往西方的路途上又沒有足夠的燃油。飛行計劃是每天出發一架,第一站在京斯頓島停留過夜,這是裸露在太平洋上的一塊岩石,大小如同航空母艦的甲板。島上除了一棟簡易的草棚和棲息在瀝青跑道上的成千隻海鷗外,一無所有。到達的飛機必須要嗡鳴數次把鳥趕離跑道,才能降落。第二天清晨還要開槍將鳥轟到天上才能起飛。

  他們依次在馬紹爾群島的瓜加林島、關島和菲律賓過夜。二次大戰中被擊沉的銹蝕的登陸艇,以及美國和日本的運輸船的殘骸,仍半截淹沒在當時交戰海灘附近,或更遠點被擊沉的地方。有些在珊瑚灘上觸礁,從空中望去在熠熠發光的淺藍色水面上清晰可辨。

  在馬尼拉休息和遊覽了3天之後,他們飛向華南的廣州,它在香港北面80裡。陳納德的屬下為紐曼在廣州郊區靠機場附近的東山,租了一座兩層樓的房子,克萊瑞絲到達之前,他一個人住在樓上房間。3周後他飛往北方,到上海去迎接她和「西普斯先生」。當看到她從「海貓」汽輪的甲板上向他招手,以及她和西普斯從陡直的舷梯上走下來時,他的心快樂得發抖了。

  他們在上海國際飯店住了幾天,克萊瑞絲和西普斯有機會進入中國人的洪流中,而且初次嘗試了人力車的滋味。隨後他們3人飛往廣州。

  那時陳納德將軍打算將總部遷到上海,空運隊要求他們中的一部分人也搬到那兒去。大戰前,上海是世界級的大城市,比作為省城的廣州洋氣多了,廣州雖離英屬香港不遠,但沒有人說英語。上海市內有800萬居民,大上海則有1200萬。數以千計的白俄羅斯人,數以千計從希特勒統治下流亡而來的猶太人,數以千計的外國商人在市內大肆推銷西方貨,這些在1937年中日開戰以來一直是「稀罕」貨。外灘過去是(現在仍是)上海最美麗的街道,它是一條林蔭大道,與蜂擁著貨輪和帆船的五彩繽紛的港口平行。沿岸是外國的領事、大使館。靠近外灘排列著有電梯、餐館和屋頂花園的現代商店,真是世界大城市該有的盡有了。正如鬧哄哄的紐約,人們在摩天大樓旁邊可以找到小而靜的教堂,喧鬧的上海毗鄰著高樓大廈的是小小的廟宇,和尚們在那裡靜靜地念經、燒香。

  剃度的和尚身披黃袍,腳踏草鞋,手搖銅鈴,不時敲打著從屋頂懸吊下來的大木魚。

  在中國經歷了2年的和平(1945—1947年)以後,從最新式的美國車到德國的電器,上海什麼都能買到。它也是世界級的「罪惡之都」,眾多的夜總會、跳舞廳、現代化的商場、市中心的跑馬廳、賭場,幾百萬誠實的工人,形形色色的中國和白人惡棍,數以千計的出租汽車和人力車。但直到1947年在上海電話卻仍屈指可數。

  紐曼負責管理中國的機械人員,他們每天忙得團團轉,不斷地維修從夏威夷飛來的24架C—46運輸機,這些飛機現在為國民政府緊張地運貨。管零件的美國經理終日在酒醉中度日,克萊瑞絲不得不協助零配件供應,使聯總的飛機能從上海起飛。她負責飛機和發動機的零件庫,並建立起料賬卡登記制度。起初零件很少,後來從沖繩和塞班島的戰時剩餘物資中,接收了許多C—46飛機和它所用的柯蒂斯·懷特發動機的零件。紐曼至今還清晰地記得,克萊瑞絲身穿肥大的棕色外套在那裡開箱,並按照C—46維修手冊的簡圖來核對新到的零件,雇來的中國木匠按她的規格要求搭起了貨位架。

  一周7天,每晚從肮髒和炎熱的虹橋機場回家,只要在門前按一聲喇叭,門就會神奇般地開啟,他們的門房,年約50歲,能操流利的英語,仿佛猜透了他們的心理。他身穿潔淨的漿過的白制服,站在吉普車司機座位那邊,手捧著的克鉻密盤中,放著兩大杯冰水,克萊瑞絲和他常常奇怪為什麼這樣一個聰明而又會講兩國話的中國人願意為他們所提供的菲薄待遇而工作。有一天,克萊瑞絲沒有去上班卻揭穿了這謎底。從他們日常起身到機場後一個小時到回家前一個小時,他們家的電話鈴隔幾分鐘響一次,門房在接聽電話又打一個簡短電話出去。克萊瑞絲又發現門房有一輛人力車和三輪車,由於紐曼家的電話總是閑著,門房就用它來調度車輛,大賺其錢。

  1947年時在中國,如果要發財,門道很多,例如美元對國幣的官方匯率在上海和香港就不一樣,通常差額為1%到2%,這就為某些人提供機會穿梭於兩個城市之間,完全合法地自一處兌換錢再拿到另一處出售,賺取成千上萬的美元,這樣幹的大有人在。

  中國官員要想發財致富的門路就更多了。有天晚上,紐曼接聽電話,問他是否有興趣設計一種可以在當地生產的汽車轉彎指示燈,這種小玩意兒可以裝在汽車的外面。此匿名人聲稱,是警察局長本人打算投資生產大量的這種指示燈,當生產數量足夠配備上海所有的汽車和卡車時,警察局長將頒佈市政府條例,命令上海所有的機動車,在限制的時間內必須裝這種轉彎指示燈。從佈告發佈日到安裝限期沒有幾天,這樣便無人能與警察局長的指示燈競爭了。

  另一個上海官員設法縫製了幾千件坎肩(背心)以圖暴利,他把坎肩發到市轄的警察局,然後頒佈一項指令要求人力車夫「在馬路上幹活時」必須穿坎肩。佈告的官方理由是,「即日起人力車夫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光著膀子(赤膊)拉車……」,倘若車夫沒有坎肩(多數車夫除了草帽、圍在脖子上的毛巾,短褲襪和草鞋,一無所有),他就會被抓到附近的警察局(那裡有背心賣),然後不得不穿上坎肩。

  1946年,喬治·馬歇爾調停蔣介石和毛澤東之間紛爭的努力失敗。

  到1947年,從聯總空運隊運貨情況就可以看出共產黨人從他們隱蔽的地方已經向南推進了,民用貨物被更多的武器彈藥所取代,以支持國民政府軍在北平以北的戰鬥。回程時載的都是傷兵或能買得起機票的有錢難民。C—46飛機的妥善狀況隨戰爭日漸吃緊而急劇下降,他們對飛機定期檢查保養的次數越來越少,又如同二次大戰期間一樣,只要能湊合就行了。

  他們隨時從一架停在機庫的C—46飛機上拆下零件,以應其他飛機的急需,有時飛機剛落地就把儀錶拆下來裝到另一架等待起飛的飛機上。幸運的是他們連一架飛機也沒被對方地面炮火打下來。但也出了件令人難以忘懷的事故:一架C—46運輸機從香港啟德機場起飛後,其中一個發動機突然熄火(因缺少乾淨的潤滑油),這時飛機已爬升到5000尺的高度,企圖向20000尺爬升,螺旋槳完全停止了旋轉。為了用單發動機維持高度返回啟德機場,組員只好把沉重的箱子推出艙外,迅速地減輕飛機的重量。箱子掉到稻田裡摔散了,更要命的是被扔的不是一般的貨物,而是一箱箱嶄新的鈔票,有好幾十億元之多。武裝部隊馬上被派去尋找這些箱子。傍晚接到報告,只找回不到一半的錢,其他的全散落到荒郊野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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