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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5.忙碌在桂林空軍基地

  紐曼在加爾各答的那段日子過得還不錯,病床上鋪著舒適的墊子,有熱水浴,軍人伙食也挺可口。加爾各答是一個國際性的都市,他常到那些時髦的咖啡館坐坐,吃著冰淇淋,瞧那些白色的「神牛」滿不在乎地在鬧市街頭徜徉,阻塞了汽車和有軌電車。這樣的街景正像他在1939年飛往中國途中所見到一樣,不過,最吸引他的還是美國紅十字會的姑娘們。

  每日清晨,她們在加爾各答用沙袋和茅草搭成的後方醫院裡來往穿梭,給病人分發牙膏、口香糖、平裝書之類的小禮品。她們年輕,長得又漂亮,身穿平整的淡藍色制服,明眸皓齒,個個都很惹人喜愛。在中國,除了從掛在卡車上的白床單上看到電影或偶爾有像金凱絲·福爾肯的格這樣的明星來看看他們之外,他們幾乎都忘記了世界上還存在著女人。

  紐曼深深地迷戀上了一位紅十字會的姑娘,她叫弗吉亞,加利福尼亞人,一頭金色秀髮。那時,每天清晨,當她來到他們病房時,那些病號們就對她起哄吹口哨,他為此十分惱火。在德國,對姑娘吹口哨被認為是侮辱行為。於是他和鄰床的一個傢伙大動干戈,他也是一名軍士長。

  末了,以他的鼻青臉腫和他的右臂骨折而告終。院長只好出面為他們調停,並友善地向紐曼解釋說,如果一個漂亮的美國姑娘沒有得到美國大兵讚美的口哨,她就會因此而感到沮喪。

  紐曼在那裡消磨的時間也許太長,開始不安起來,後來他終於離開了醫院,搭乘一架飛機又回到了中國,等待著新的任務。

  離開中國已經7個月,紐曼原來所在的那個中隊的人員都已輪換回國了。現在,他必須在戰鬥機的維修工作中再培養另一批新手。

  紐曼是機務長,手下有60名中隊維修人員。其中只有一半是屬￿「說幹就幹」的人,他們全心全意地工作,使僅有的幾架飛機能在前線執行任務,其他人則整天對惡劣的工作環境、缺少工具和零件、單調的伙食以及見不到美國姑娘而牢騷滿腹。所以紐曼主要和那些願意幹而又認真幹的人一塊工作。兩個月的雨季,他們都無所事事,中隊長送給他一本戴利·卡耐基寫的書——《怎樣交朋友與感化別人》,他希望他能按照卡耐基的忠告,鼓舞他的全班人馬努力工作,借助一本破爛不堪的英德字典,紐曼好不容易把這本書讀完,據他回憶:卡耐基的主張是「為了友誼,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讓步」,這種觀點,他完全不能接受,不過看在這個老學究的份上,他還是試一試為妙。果然不錯,照著卡耐基的話心誠意摯地去做,紐曼交上了許多朋友,他的這些「被冷淡了」的人們和他的關係突然熱起來了,他們邀請他玩撲克打二十一點,到了晚上,還要他陪他們到附近的鎮上去玩女人,然而紐曼卻沒有能夠感化他們把工作幹得更多更好。一個月後,紐曼還得按照他的老套。讓「怎樣交朋友」見鬼去吧!他們這裡是在作戰,飛機完好正常才是頭等大事,有朋友無關緊要。

  為了提高發動機維修的可靠性,紐曼要求中隊機械士「自願」參加他們自己修好的單座戰鬥機的試飛。飛行員坐在機械士的大腿上,因為座艙太低誰也不能坐在降落傘上,紐曼自己就同那位高大的中隊長羅伯特·科斯特洛少校這樣飛了幾次,紐曼坐在他的大腿上,飛行高度在兩萬英尺以上,這樣才能找出發動機的毛病。飛行員對他的計劃是積極支持的,因為這對提高維修質量有很大的幫助。天色已黑,整個機場仍熒光閃爍,仿佛是螢火蟲的世界,其實,那是技師們工作的手電筒,用以檢查管道或接頭是否牢固,惟恐第二天紐曼建議他們「自願」參加試飛。

  為使他們的飛機上天,需要零配件,但運到中國的零配件總是不夠的,所以他們只好從被拖進機庫再也不能起飛的「機庫皇后」飛機上拆卸,用來維修同一型號的飛機。有一次,紐曼還用鋸子和銼刀把一塊一英寸厚的堅韌而不導電的水牛角,做成了個分電盤的打火頭,用以代替剛用不久,但已出現毛細裂縫的膠木。這一故障曾使15至20萬伏特的高壓電火的電弧,在高空的稀薄空氣中跳過裂縫,造成發動機點火失靈和損失馬力。水牛角做的零件使用壽命和飛機原來的一樣,也是一年,用它來代替膠木,材料專家對此一定會感興趣。

  有一架P-40B飛機的機槍發射同步器壞了,結果機炮把自己的螺旋槳葉打穿,由於缺少螺旋槳,這架老的P—40B戰鬥機9個月以來都在槳葉根部帶著三個槍眼。要是放在美國檢驗官身上,這架飛機是絕對不允許再飛的。還由於缺少備用輪胎,他們只好把飛機停放在跑道的盡頭,在沒有輪胎的尾輪下面墊上空子彈箱,然後飛行員把發動機加大到最大馬力,同時緊緊地踩住刹車,直到飛機用力把尾部抬起,機身呈水平狀態時,再讓飛行員突然鬆開刹車,這樣飛機就可以在尾輪沒有輪胎而又不觸地的情況下安然起飛。運輸機的輪胎也很缺乏,橡膠輪胎被鋒利炸彈碎片劃得遍體鱗傷,這些彈片散佈在沙石平面的跑道上難以清除。我們的一架道格拉斯—47運輸機,在只有一個橡膠輪胎的情況下,飛了整整一個星期。而另一個輪子則是用了一條直徑一英寸的馬尼拉麻繩緊緊地捆在輪圈上。

  戰爭期間,紐曼在桂林度過了最令人興奮的春季和夏天。每天黎明之前,看到機工長們在黑暗中尋找他們的飛機的情景,真是令人振奮不已。這些P—40B飛機夜間都疏散在機場邊緣。發動機要做「預熱、試大車」等起飛前的準備工作,每架飛機的12個排管都排出明亮的火焰。嚇人的發動機和螺旋槳的吼聲震撼著大地,劃破了整個前進機場的寂靜,這種震撼也許只有那些熱愛發動機的人們才能理解。數分鐘後,天亮了,光線劃出桂林圓形山巒的風貌。當太陽爬出山腰時,機械師把他們的P-40B飛機滑行到飛行員待命的帳篷前,一輛敞篷卡車從營房運來了一筐筐炒蛋三明治和咖啡……

  夜間又是如何的呢?紐曼在中國許多空軍基地待過,不管大的還是小的,惟有桂林在夜間遭敵機多次轟炸。原因很簡單,遠東當時幾乎還沒有什麼導航設施,但那條從廣州(在附近日軍有一個基地)到桂林的鐵路,在明亮的月夜下,那兩條閃光的鐵軌是敵人領航員最理想的參考目標。在收到中國部隊地面防空網發出「發現不明飛行物」的警報後,他們通常起飛二至三架P-40B戰鬥機,在空中等候敵機。夜間,日軍轟炸機有個先天性致命弱點,其排氣管口沒有遮蔽火焰的裝置,在夜空裡噴射出明亮的黃色或淡青色的火焰,是非常理想的追擊目標,不少日軍轟炸機飛行員因此而喪生。一天夜裡,中隊長約翰·艾利森少校,在5分鐘內就擊落了2架日軍轟炸機。

  到了1943年中期,用飛機撒傳單成了一種新式的戰爭。新成立的中美混合聯隊的一架飛機,向日本佔領的香港地區為中國人散發了一封信:

  你們的朋友謹向你們致意,這張傳單是由聯合國的飛機散發的。現在每天越來越多的飛機在日本佔領區的上空飛行,向日本軍閥討還血債。我們一天天在強大,日本在新幾內亞、索羅門群島和南洋的戰場一再潰敗。我們摧毀其飛機,擊沉其軍艦,他們的五艘航空母艦已葬身海底。在中國的盟國空軍所向披靡。聯合國永遠也不會忘記你們所遭受的種種苦難,婦女遭姦淫,生靈塗炭,財產被掠奪,也永遠不會忘記日本強盜迫害你們、給你們留下的奇恥大辱。你們在振作精神,同中國軍隊的弟兄們站在一起,我們一定會回到香港。

  這些傳單是聯合國憲章在舊金山簽訂的前兩年撒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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