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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陳納德給了紐曼一張寫有中英文的通行證,上面已貼上了他的照片和陳納德的簽名,紐曼只須按一個手印就行了。通行證給了他在運輸等多方面的優先,提審日本俘虜瞭解有關飛機的事項,以及取得中國當局的最好的協助等。關於這架飛機的圖紙、說明書等等什麼都沒有,要裝出一架零式戰鬥機,而且是美國人手裡的第一架零式戰鬥機,這對任何一個工程師來說都是一項有趣的挑戰,紐曼挑選了得克薩斯州出生的馬凱軍士,也就是在幾個月以前,情願讓中國姑娘把他整死的那個美國大兵當他的助手。還有6個中國機械人員,在存放飛機殘骸的地方等著他們。

  這個被列為「機密」的任務,預定在靠近前線的一個緊急備用跑道幾英尺以外的樹林裡進行,當然那兒既沒有機庫也沒有電源,他們幹活的工具就是扳手、手搖鑽、鎯頭和各種鉚釘,還有一個用來加熱和矯直螺旋槳葉片的炭火爐。他們把連著機翼的機身,架在3只50加侖的空汽油桶上。當他們從打落的其他零式戰鬥機上拆下零件時,立即明白了這些飛機不是整批生產出來的,這為他們提供了極重要的情報。全部零件在最後裝配以前都要銼修,原裝的輪胎被中國農民割掉做了鞋底,他們無法恢復原狀。他們只好把一架老式美國霍克雙翼飛機上的輪胎拆下來,裝到了零式戰鬥機上。那些用來包零式戰鬥機副翼、方向舵和升降舵的日本蒙布,已被用來做了衣服。為此,他們就用中國的絲綢塗幾層漆來代替。

  日本飛機的設計原理非常新潁、聰明而有趣。像現在從「日出之國」

  進口的汽車一樣,零式戰鬥機具有許多創造性的發明。它的冷卻器、油箱、美式螺旋槳和發動機裝成一個整體。只用四個大螺釘就固定在飛機的火牆(即機頭前後的隔板)上,全部燃油、潤滑油、壓力、溫度和其他管道,都連到一個簡單的「快卸」接線盒上,安裝或拆卸一台完整的日本發動機以及飛機螺旋槳和滑油冷卻系統,只需25分鐘至30分鐘,而美國飛機柯梯斯P—40或較新的北美P—51,幹同樣的活卻需要五六個小時,這種顯著的時間優勢,在戰地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空中多一架飛機可能意味著贏得勝利,而地上多一架飛機,就留給敵人做炮擊或轟炸的現成目標。零式戰鬥機的左右翼與駕駛艙渾然一體,減輕了接頭和螺杆的重量,它的起落架很輕,只有P—40飛機起落架的1/3重,瞄準器和氧氣裝置等其他組合體,與德國和俄國的設計相似或是他們的翻版。

  他們敢肯定,日本情報部門已經覺察到他們要修復一架日本零式戰鬥機的行動,他們企圖阻止他們探索零式戰鬥機的秘密。日本偵察機每天在他們工作地區上空盤旋,想找到他們隱藏飛機的地方,但偽裝技術優秀的中國士兵,使他們的希望無法實現,兩個月後,他向司令部發出飛機能夠飛行的密碼電報,他們急於儘快地把這架飛機轉移到桂林他們自己控制的戰鬥機前進基地去。他們給飛機加了100號燃油,在機腹下安裝了一隻日本造的副油箱(這種副油箱可以在飛機參加戰鬥前立即扔掉),也灌滿了75加侖的燃油。但現在回想起來,當時那樣做是最愚蠢的。

  第二天上午,l架B—25轟炸機在前進機場的短跑道上著陸,隨機來的是將要首次駕駛「我們的」零式戰鬥機的約翰·艾利森少校。他是個技術頂尖的飛行員,也是美國空軍在中國的空中英雄,還記得當時的戰時歌曲「強尼擊落了1架零式戰鬥機」嗎?為了保護起飛區域以及將這架零式戰鬥機護航至桂林,4架P—40戰鬥機在上空盤旋,紐曼先把零式戰鬥機滑行到沙石跑道的盡頭,然後讓艾利森坐到機艙的位子上,發動機一直沒有停機。他站在機翼上,身體俯在駕駛艙裡,給少校指出各種發動和飛行操縱系統安裝的位置,以及如何閱讀日本儀錶,然後祝他好運。他們不想在備降跑道上多耽誤一分鐘,總是擔心日本轟炸機可能隨時出現而使他們前功盡棄。紐曼沖向旁邊那架也一直沒有停機的B—25飛機,爬上伸縮梯,鑽進了尾炮塔的玻璃艙內,他俯臥著,準備好了照相機。

  他們起飛了,在零式戰鬥機上方低空盤旋,發現零式戰鬥機的螺旋槳不轉。B—25轟炸機只好再次降落。他趕到少校那兒,較詳細地向他說明應移動那個操縱杆,可避免發動機停機。兩個中國機械士幫著搖動在飛機一側的曲柄,再次啟動零式戰鬥機的發動機的他建議少校先起飛,然後低而慢地飛往他們在桂林的空軍基地,使他們的轟炸機能趕到前面去,紐曼想攝下這架珍貴的飛機在飛行時的姿態,然後再趕在它之前在桂林著落。艾利森少校應在機場上空低飛以便他觀察起落架放下的位置,如果沒有問題,他就給他發出約定的著落信號。

  這次艾利森向前推油門準備起飛時,發動機沒有停機,紐曼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但他看到零式戰鬥機先搖動了一下(這是少校對各種操縱系統的性能作測試反應),然後便拔地而起,他的心是多麼激動啊!

  少校收起了輪子,以飛行員傳統的表示「沒問題」的方式——搖動機翼,從他們頭上飛掠而去,他祈禱上帝保佑平安無事。

  一架由美國人駕駛的日本零式戰鬥機飛到桂林的消息傳開了,數百名大兵站在跑道的兩側,陳納德將軍來了,美國駐華大使派特裡克·赫爾利也專程從重慶趕來了,4架P—40飛機仍在他們頭上高空盤旋掩護,按預定計劃,他們乘坐的B—25轟炸機先降落,艾利森在機場低飛通過時,這架零式戰鬥機在他眼裡真是了不起。少校低而慢地飛過,人群中響起了掌聲。放下的起落架看起來也很好,他搖動一面綠旗,准許他降落。

  艾利森少校靈巧地駕駛著這架美國飛行員從未飛過的飛機,他以每小時60英里的速度進場,讓飛機輪子輕輕地著陸。由於他們沒有日本飛機上專用小電瓶,飛機上沒有無線電通訊,機內也沒有起落架放妥的警告燈。發動機油門收回後,飛機仍以每小時30英里的速度滑行,突然間,飛機的右起落架向內傾斜,右機翼的翼尖觸到沙礫跑道,扭曲了螺旋槳葉,也折斷了機翼和機身。75加侖燃油裝得滿滿的副油箱也被撞得粉碎。

  令人驚奇的是艾利森少校居然沒有受傷。飛機在彌漫的塵土中搖搖晃晃停下來了,跑道上撒了一地的100號汽油,飛機居然沒有著火,直至今天他仍然不明白當時為什麼沒有發生爆炸、著火,也沒有傷人。

  假如你想知道一刹那間從「洋洋得意」到「垂頭喪氣」的境地心裡是什麼滋味的話,只要想想紐曼和零式飛機在中國著陸的情景就夠了,他當時是什麼感覺?糟糕透了!真的,他都準備好從腰裡拔出科爾特—

  45手槍自殺。塵土消失後,陳納德將軍、艾利森少校和他檢查了殘骸,他立即找到了這場不幸事件的原因:飛機起飛時,一小塊碎石被螺旋槳吹進起落架,這架零式飛機是日本海軍的艦載飛機。甲板上沒有沙石,因而它的起落架公差精度比陸軍用的零式飛機高,陳納德立即命令把損壞的飛機搬離跑道偽裝起來,並命令紐曼把這架飛機重新裝好,他簡直預料不到會得到這樣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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