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紐曼 | 上頁 下頁
一五


  紐曼的中國修理工人所幹的活,在美國的任何一家都會認為是絕對辦不到的。比如,英國總領事普利多克斯·布魯恩的一輛1937年型的「福特」汽車,它的前方主鋼板斷了,這輛車也因此無法再用,但在這裡他的這些修理工又給他修好了。在昆明的道路上有著成幹上萬的坑窪,一個坑窪把「福特」車這片又長又薄的鋼板給顛斷了,在仰光買不到可以替換的鋼板,除非他們用在昆明所能找到的原材料造出一片扁平的,5英尺長,3英寸寬,l/4英寸厚的鋼板,而且要富有彈性和減震性能,否則,這輛車就算報廢了,他們只能買到長的圓鋼棒,紐曼雇請的一個姓孔的鐵匠,把他的工具搬到修車店開始他的「克難鐵工廠」。炭爐是用鐵砧、大錘和一個50加侖的空汽油桶改造而成,風箱是用一個空心樹幹加上推杆做成的,用一個帶羽毛的雞翅膀做氣閥。孔鐵匠是北方人,很瘦,6英尺高,他帶了個助手——他的廣東老婆。她又矮又胖,經常當著修車店所有人的面,用兩隻大奶子喂她那4個月大的孩子,一點兒也不感到難為情。

  孔鐵匠把那根圓鋼棒一段一段地燒得通紅,然後大聲叫他老婆把胖娃娃放下,實際上她是把孩子扔到靠土牆牆角的地方,然後抓起一把15磅重的大鐵錘,使出全身力氣掄了起來。這樣掄錘由於離心力的作用可能發生危險,所以在德國是禁止的。她把大錘一下又一下地錘在她丈夫緊緊握住並放在鐵砧上的剛燒紅了的鐵棒上。就這樣幹了兩天,一根圓鋼就變成了鋼板。看孔先生、孔太太把那圓鐵棒弄成扁平的鐵板還真有意思。

  終於,給鋼板「淬火」的關鍵時刻到來了。要使這板變得既硬又有彈性,但又不能脆得再次斷裂,專家們都說,「沒有熱處理設備是辦不到的」,我也這麼想,但技術熟練的孔先生卻不這麼認為。他事先就在修理店的角落裡放了一個又窄又長的槽子,在過去的幾周裡,讓每一個工人都往這槽子裡撒尿。這時槽子裡已積滿了半槽尿水,孔鐵匠燒紅的鋼板在剛到「火候」的時候浸到了尿裡,一會又把它從冒蒸氣的尿水裡拿出來片刻,看著鋼板的顏色漸漸暗下去然後再把鋼板慢慢地放進黃色的液體裡,開始一點點,然後一下子都放進去……,我只是站在那兒看,並搖頭,不相信這種方法會奏效。真出人意料,兩年以後,這輛「福特」和它的前鋼板仍完好無恙,而英國總領事也因此而感到非常滿意。

  一天下午,一輛人力車來到我的修理店,一位顯然地位很高、衣著不凡的先生(可以很容易地從人力車上比平常更響的鈴鐺和充氣的輪子判斷出,乘車者是一位要人)從車上走下來,他是代表雲南省民政廳李子侯先生來的,他用地道的英語問紐曼:用一大筆錢作為報酬,能否為廳長檢修一下他的嶄新的1940年的「別克」汽車?這輛車在幾天以前剛從仰光碼頭運來。「非常不幸,令我的主人萬分遺憾的是,這輛新車出了大毛病,廳長都不敢坐它了,發動機的噪音大得可怕,可否請您檢查一下這輛轎車,看看能不能修好。」紐曼答應他在第二天上午第一個報警的紅球在防空杆上升起之前去看那輛「別克車」。

  那輛為要人乘坐的人力車,很早就被派來接紐曼了。紐曼穿著藍色的工作服,膝蓋上放著裝有工具的竹籃子,被拉到被高牆圍著的廳長宅第。這幢房子有一張由鍛鐵製成的圓月形大門,在他到達前的數秒鐘一下子打開了。他乘的人力車拉上了一條鋪好的車道,經過一排車棚,在最後一個車棚裡停著那輛「出了毛病」的轎車,最大的「別克」。就在它的前頭,還停放著一輛流線型的、1939年出廠的綠色、四座的「標緻」敞篷汽車,裡面裝著綠色的皮裡子,真美極了!

  李廳長和他的司機在他的中國式的住宅前面等著,當紐曼和李廳長互相鞠躬致意後,一名隨從開始為他們的談話作翻譯。李子侯對他能來說了很多感謝的話,然後翻譯介紹了司機對汽車的毛病及其症狀的看法。司機說,在他幾次開著「別克」送廳長和他的家人在第一個空襲警報紅球升起來時,穿城而過到城外去的時候,汽車發出可怕的噪音,其他的場合就再沒有用過這輛「別克」轎車,李廳長出外活動時,還是坐他的人力車。紐曼建議把車開出去試驗一下,由司機駕車表演一下翻譯所描述的噪音。李廳長坐在後排,他坐在司機的旁邊,在城裡開了只有一英里的路程,他就讓司機把車停了下來。

  紐曼分析產生巨大噪音的原因有兩個:每當汽車陷入昆明大街上慢慢移動著的人群,而且又有行動緩慢的水牛和豬擋在前面時,司機沒有把排檔換到較低的一檔,汽車的發動機因此不得不沉重的工作而發出響聲。而這種發動機的點火定時又只適應美國的高辛烷汽油。這兩種原因的結合必然要導致發動機發出可怕的聲音。他沒有批評司機,怕丟他的臉,而是做了惟一實際可行的事:他把這輛「別克」車的點火定時大大地調慢了,具體就是擰緊了一個小螺絲釘,把分電盤的定時調節向後轉動,再把螺釘擰松,問題立即煙消雲散,車子跑起來發動機再也沒有任何噪音了。老實說,這輛車因而馬力小多了。但這又有誰在乎呢?

  你要是看到廳長當時的那副表情就好了,紐曼成了偉人,一個在他心目中了不起的人物。當他回到他的府第時,他得到了一筆確實可觀的酬謝。廳長注意到了他曾用讚賞的眼光看他的「標緻」敞篷汽車,他通過他的翻譯告訴他,既然他的「別克」車修好了,他也就不會再坐這輛小的「標緻」汽車了。對於他來說,要表達對他的感激,還有什麼比把這輛新的綠色「標緻」車送給他更好呢?當然,他拒絕了,但毫無作用。

  翻譯站出來說,如果他再繼續爭執下去就是對廳長的不禮貌了。因此,他突然之間在中國有了一部汽車。他也就這樣像一隻渾身油泥的猴子,突然間成了一輛裝著皮椅的敞篷汽車的車主了。但這並不是全部,在他離開廳長宅第時,守門人又給了他一個牛皮紙信封,裡面是3張嶄新的面值為100美元的鈔票,兩倍於他在「提薩」修車廠工作時一個月的收入。他驕傲地駕駛著他所擁有的第一輛汽車回到了「模範村」。

  第二天早上,紐曼又收到了民政廳長的一封信,是由廳長的翻譯執筆,用流暢的英語書寫的。信中提到,既然他如此成功地使他的「別克」

  車得以復原,是否可為龍主席檢修一下他那由7輛車組成的車隊,這些車是龍主席自己1輛,4個太太和2個兒子(一個12歲、一個10歲)

  每人各一輛,龍主席家的車大多是美國造的,兒子的車是小型的英國「奧斯汀」。紐曼把龍主席自己坐的車和一個兒子車的刹車、離合器和油門的踏板,都用木塊墊起增加高度。順便說一句,龍主席的兩個兒子開車開得很好。此外,李廳長請求他今後每個月都到他的車棚來檢修一下他的「別克」。

  一輛嶄新的「別克」,駕駛的最高時速不過20英里,不管駕駛員技術有多不好,在白天有空襲的日子裡,每月行程僅三四百英里,是不大可能出什麼毛病的,但紐曼還是得小心些,不能讓廳長丟面子,他畢竟贈送給了他一份很了不起的禮品。自此以後,紐曼每個月都開著「標緻」到廳長家裡去一次。一次當他在上午9點鐘到達的時候(當時日本人把他們在1941年秋季的轟炸時間從上午10點往後推了),他發現「別克」車已被千斤頂支了起來,四個輪子都墊在木塊上,在車底下鋪著一塊紅色的毯子。侍衛們站在一旁準備隨時出手相助,當然絕無此必要。廳長是為了讓他舒服些。他讓人把他的大紅竹圈椅,擺在離「別克」車棚100英尺遠的地方,他坐在那看他幹活,並要確保要他幹完活後受到他事先交代部下所應該給他的適當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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