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紐曼 | 上頁 下頁


  他們的飛機降落在西貢,這是一個美麗的城市,紐曼認為這裡的婦女是世界上最迷人的,她們具有法、中女子融合的媚力,只可惜被檳榔染黑了牙齒。甜香的遮蔭樹成排地直立在大道兩旁,夜晚溫柔芳香的空氣和人行道上眾多的巴黎式咖啡館,穿著真絲衣服、纖腰的女人,上身穿著顏色豔麗的寬鬆襯衣,這些情景使人感到西貢就像天堂一樣。田裡的農人都戴圓錐形的竹帽,既遮陰又擋雨,城裡那些苗條的姑娘也把竹帽背在背後,作為裝飾品。車夫們騎著乘客座前的那種三輪車,在街上來往穿梭。市內沒有母牛、駱駝和水牛阻礙交通。紐曼現在才明白為什麼法國駐外人員樂於駐在印度支那,而不願意去法國在非洲的殖民地。

  離開倫敦後的第八天,飛機準時降落在香港啟德機場的草地跑道上,啟德機場實際上是國際機場,中德歐亞公司經營它們的三發動機的容克飛機,從中國境內飛到香港,一周兩次。屬￿泛美航空公司的中國航空公司則使用道格拉斯的DC—2和DC—3飛機,隔一天一次從香港飛到中國境內,然後飛到緬甸。英國海外航空公司的桑德蘭得水上飛機,每星期一從倫敦到香港。法航使用迪沃蒂尼飛機星期四到香港。泛美有名的塞科斯基「飛船」水上飛機,一周兩次從舊金山飛到馬尼拉後抵香港。

  所有從倫敦或巴黎上機的12名乘客,除了3人外,都在西貢下了飛機。3輛出租車把他們送到九龍豪華的半島酒店——一座典型的英國殖民地式建築,這是算在已付旅費中的最後一個晚上。第二天早晨,也就是1939年6月1日,紐曼懷著迫切的心清開始了在遠東的生活。

  在富麗堂皇的大廳裡的櫃檯前,紐曼詢問了在哪裡可以找到負責繼續送他到中國內陸的中國西南運輸公司,市區電話服務人員告訴侍者,十天以前中國的西南運輸公司剛把電話拆了,也沒有留下新的通訊地址。這時候紐曼進退兩難,不免有些焦急。他把身上僅有的幾個英鎊換成了港幣,向中國駐柏林大使館寫了一封航空信,解釋他的困境(他們可能還不知道這情況),並要求他們用電報告訴他下一步該怎麼辦。照著離開柏林前軍方的指示,他在24小時內把他的抵達日期和住址向德國使館報告,他們答應向中國政府去瞭解情況。他寄往德國的航空信估計大約需三個星期才能到,但他在柏林只得到了有效期六天的香港過境簽證,所以首先他需要獲得在香港的停留許可,下一步要考慮找一份工作,一直到把中國秘密機關的情況弄清楚為止。

  真是天公作美,遠東汽車——遠東航空銷售服務公司就在半島酒店斜對面的街上。該公司負責香港和所有華南雪佛蘭汽車和卡車的裝配和修理,同時也是英國「標準牌」汽車的代理。另外他們在啟德機場還銷售和服務輕型雙翼飛機。總經理是克勞得·懷特先生,他15歲時從加州的家裡跑出來,於1900年受雇在一艘三桅船上航行到中國,他是紐曼見到的第一個美國人。他個頭很高,英俊,好動,50出頭,頭髮發白。懷特不打領帶,身著便裝。聽完他的陳述之後,懷特說,他可代他從港府那裡獲得工作許可,直到他離開這裡去中國內陸,不管這段時間有多長,先決條件是他得在他的車行裡幹活,每月只能給30港元(相當於7.5美元),這顯然是很低的。拋開他的微薄工資不論,他立刻喜歡上懷特。

  懷特不像他碰到的幾個英國人那樣華而不實。他沒有猶豫,同意了懷特的安排。

  紐曼最喜歡是他的行動快,當他還在他的簡易辦公室裡時,他就馬上給幾個人掛了電話。紐曼問他何時開始工作?懷特回答「午飯後」。

  懷特答應找人幫他安排一個睡覺的地方,以便度過今後的幾個星期,另外他又補充說,在他得知去中國內陸的工作情況以前,他將負擔房租,老實說,紐曼當時毫無選擇餘地,只好接受這個工作,因為他已囊空如洗,懷特給了他在找到中國西南運輸公司以前的生存機會。

  傍晚,紐曼得到了一間配有家具的房間,裡邊熱得像蒸籠一樣,沒有吊扇,只有一張床。住地離遠東汽車公司不遠,可以走著上班。懷特借給他幾個港幣去買一些便宜的衣服,那些衣服比他從德國帶來的衣服薄多了。幾天以後,他就和遠東汽車公司的中國技師混熟了,他們教他一些中國的髒話。雖然懷特有一個從澳門來的經理,他能操一口流利的英語、葡萄牙語和中國語,但紐曼在FEM公司工作一個星期後,懷特要求紐曼從一本美國工具和設備目錄冊中,選擇他認為車行裡所需的東西。不久,遠東汽車公司看起來更像是幹這行的了。他教會遠東汽車公司的工人使用電焊和氣焊,製作了一個有輪子的鏈條吊掛架,用來拆除和安裝發動機(在那以前,都是人力用扁擔靠肩膀去扛)。沒多久,「一個白人在那裡幹活」的消息在歐洲車主(大多是英國人)中傳播開,這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前對住在遠東的人來說是不可思議的。新顧客紛紛而至,提出他們的車要由「那個歐洲人」修的要求,有的車甚至從香港的維多利亞搭乘輪渡運到九龍來,這時紐曼才體會到,多虧他父親安排他在德國斯特勞斯先生那裡學了這門手藝。

  當紐曼有生以來第一次拿到他的月薪支票時,他又把它退回到前面辦公室的桌上,因為他懷疑是弄錯了,支票上寫的是90港幣而不是事先約定的30港幣。懷特只是說:「沒錯」,還告訴他,下月底(1939年7月)將付給他270港幣。他有足夠的錢償還他欠懷特的錢,並搬進一個更適合居住的有吊扇的房間,並且早、中、晚飯也不必都靠「青」香蕉充饑了(這些「青」香蕉是中國南部的特產,熟透了味道很甜)。有一天他牙痛得很厲害,打算到車行拐角的一家牙醫診所去看病,這兒以收費低廉著稱,但只是把牙拔掉而不治療。懷特聽說了這件事,他對紐曼說:「你11點鐘去馬路對面的半島酒店美國牙科醫生那裡看病。」他不幹,因為他花不起這個錢,懷特以非常肯定的語氣叫他少說廢話,別在辦公室糾纏。原來他已同那位牙醫說妥,他將替他付帳,真是個怪人!

  當懷特跟他混得很熟並且在他的英語說得稍微流利一些的時候,一個星期天上午,懷特請他到他的新界的海灘別墅去玩,他見到了他的維也納出生的夫人,他們一起在中國南海裡游泳。幾個星期以後,懷特又邀請他參加在他家舉行的一個小型聚會,並想讓他告訴他的客人,有關他從倫敦到遠東的這段不尋常的經歷,紐曼不得不很吃力的用英語描述他的旅行經過,隨著美國人越喝越多,他的任務也就越來越容易完成了。

  一位客人問他是否已開始學中文。為了證明這點,他隨口說一句從他的技師們那裡學來的一個常用短句,是他們每當高興或不高興時總喜歡這樣說的。當他在所有的客人面前用正確的聲調脫口而出時,懷特立刻把他拖到一邊,問他懂不懂這句話的意思,他回答「不懂」,這時,懷特慎重地勸告他千萬別再當著女士們的面說這句中國話。

  「香港是我的天堂」——住在這裡的絕大多數白人也這樣認為,紐曼特別喜歡觀賞停滿各式各樣船舶且充滿活力的港口,幾百條帶著巨大的棕色和紫色頂篷的小船和竹帆船盡收眼底,汽艇(水上出租車)穿港而過,來自世界各地的貨輪、英國的戰艦和潛水艇,不是綁在港灣中間浮標上,就是系在碼頭上,還有許許多多其他國家的戰艦正在裝煤、加水或加油。最現代化的、光彩照人的要數白色德國遊船和四個煙筒的舊式黃色美國總統號客輪,而五顏六色嶄新的法國船和荷蘭船,只有一個巨型煙筒,煙筒口冒著的不是燒煤的濃煙而是燒柴油的輕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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