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南非鬥士曼德拉 | 上頁 下頁
八七


  「只是在這種情況下,在我們沒有任何別的抵抗形式可供選擇的時候,我們才轉向武裝鬥爭。讓博塔表明他不同於馬蘭、斯揣敦和維沃爾德;讓他宣佈放棄暴力;讓他表示他將消除種族隔離;讓他開放對人民組織——非洲人國民大會的禁令;讓他給所有因反對種族隔離而被監禁、流放或流亡國外的人以自由;讓他保證政治活動的自由,以使人民能夠決定誰來管理他們。

  「我深深地珍愛自己的自由,但我更加關心你們的自由。自從我入獄以來,死去的人大多了,為熱愛自由而受害的人太多了。面對那些為死難者傷心和哭泣的孤兒寡母,我深深感到自己負有責任。在這漫長、寂寞和被荒廢的歲月裡,受苦受難的不只我一個。我和你們一樣熱愛生活。但是我不能出賣自己的權利,也不準備出賣人民應有的權利去換取自由。我是作為人民的代表,你們的組織——被禁止的非洲人國民大會的代表坐牢的。

  「在人民的組織依然沒有合法地位時,準備給我的究竟是什麼樣的自由呢?既然我可以因觸犯通行證法而遭逮捕,準備給我的究竟是什麼樣的自由呢?當我的妻子仍被放逐在布蘭德福特時,我的家庭生活有什麼自由可言?既然我還必須得到批准才能在市區居住,準備給我的究竟是什麼樣的自由呢?既然我必須持有蓋上印章的通行證才能找工作,準備給我的究竟是什麼樣的自由呢?既然我的南非公民身份都得不到尊重,準備給我的究竟是什麼樣的自由呢?

  「只有自由的人才能進行談判。囚犯不能簽訂合同……

  「在我和你們——人民——尚未獲得自由的時候,我不能,也不會作出任何承諾。你們的自由和我的自由不可分割。我會回來的。」

  人們屏住呼吸聽完了這一聲明。它猶如一聲炸雷,震響了萬馬齊暗的南非;它猶如戰鬥號角,吹響了最後決戰的號令;它猶如一曲戀歌,喚醒了南非黑人對自己領袖的深深懷念。南非總統博塔考慮的是釋放曼德拉,儘快擺脫自己的政治困境;而政治囚犯曼德拉考慮的是解放南非人民,使他們從種族隔離的桎梏下擺脫出來。多麼鮮明的對照!

  這時的南非正處在劇烈的動盪之中。自1984年以來,南非黑人從勞工運動、群眾運動和武裝鬥爭三條戰線對種族隔離制度進行攻擊。工人罷工、學生罷課、民族之矛的攻擊使白人政權窮于招架。1985年7月13日,南非政府決定實施緊急狀態法。這時,政府承認在全國範圍內,黑人抵抗運動已形成燎原之勢。從正984年9月騷動以來,在瓦爾三角區共有35萬非洲城鎮居民未付房租;有155個城鎮發生了不同程度的反抗或騷動;在反抗運動中,至少300名市鎮委員會委員和非洲人警察的房屋被毀壞;12名市鎮委員會委員被殺,240名辭職;過去一年裡約有25萬到65萬名學生參與罷課;在此之前共逮捕了3000名非洲人,在實施緊急狀態法期間逮捕了至少8000人,約2000多非洲人遭殺害。

  緊急狀態法宣佈後的第三個星期,政府又發佈了另一個禁令,禁止舉行大規模的葬禮。這是因為在帶有政治性的葬禮上,數以萬計的參加者唱著自由歌曲,揮舞著非洲人國民大會的旗幟,使南非當局大為惱火。禁令規定:葬禮必須在戶內舉行;每次只能為一個死者送葬;葬禮必須由一位不參與政治的有神職任命的牧師主持。參加葬禮的人必須乘車來乘車去,步行者違法;葬禮上不能展示旗幟和橫幅。圖圖大主教對這些無理的規定氣憤已極,他警告說:「我認為當局真是在玩火,他們是在對已被殘暴惡毒的法律所折磨的人民挑釁,試圖尋求新的對抗和磨擦。我擔心正在發生的這一切,有一天爆發出來,我們會控制不了。」

  8月初,圖圖大主教不顧禁令,率領一隊群眾向一個墳場走去,這是為兩位在戴維敦鎮上衝突中喪生的女青年舉行的葬禮。當警察試圖阻擋示威群眾時,圖圖大主教沒有像政府預計的那樣進行公開衝突,而是採取了另一策略——請求憐憫。他說:「請容許我們莊嚴地埋葬我們的死者。我們已經受了傷害,我們已經倒下,不要蹂躪我們。我們是人,不是牲畜。如果有人死去,我們也和你們一樣哭泣。」他的這番話是如此動情,武裝軍警也不能不受感動。他們叫來了公共汽車將哀悼者運往現場。事過之後,圖圖大主教對那位負責的上校說:「為了遵守沒有道理的法律,今天您的行為很有道理而且舉止得當,我想向您表達謝意。」上校很尊敬地向圖圖大主教舉手敬禮。

  從1984年9月以來,衝突幾乎天天發生。正是在這種強烈的種族對抗的大氛圍中,博塔總統發表了他的講話。博塔1985年1月31日的議會講話也透露了一個重要信息,即以他為代表的國民黨不得不接受南非的政治現實:不可能在政治上排斥占人口絕大多數的非洲人,也不可能排斥非洲人國民大會而搞政治解決。為了打破政治僵局,以司法部長科特西為首的4名政府部長從1986年開始與波爾斯摩爾監獄裡的曼德拉進行「嚴肅的對話」,以摸清情況。他們發現,曼德拉及非洲人國民大會的立場明確而堅定:在任何情況下絕不放棄一人一票、武裝鬥爭和群眾運動的基本原則。

  從1986年政府與曼德拉的秘密會談起,曼德拉的監獄條件得到改善。在格列高裡的陪同下,他們可以開車出去兜風散心了。為了避免外界的注意和新聞界的追蹤,監獄專門為他們準備了一輛裝有茶色玻璃窗的奔馳車。有時候兩個人和另一個武裝警衛一起開車到偏僻的山區或海邊的沙灘。曼德拉又一次領略到南非大自然的美麗。他是多麼渴望到廣大農村去看望他的人民,去爬越那裡的崇山峻嶺,去呼吸那裡的新鮮空氣,去聆聽老人們的沉思細語。當他站在沙灘上眺望大海時,他想起了家鄉的凱河和流經自己村莊的姆巴謝河。「總有一天,我要回到那裡去。」他暗自思忖。每當這時,格列高裡就靜靜地站在他身旁。這位在他身邊呆了整整20年的白人獄警,已對他十分瞭解。曼德拉不僅在政治上使他成熟起來,同時還是他兒子的教父。格列高裡自覺地把看守的職守變成了保護的責任。他身上帶有槍,並非擔心曼德拉逃跑,他十分清楚:「曼德拉是不會逃跑的,那會有損他的事業。」他帶槍完全是為了保護這位黑人領袖的安全。

  1986年可以說是博塔在國際事務中焦頭爛額的一年。2月中旬,英聯邦的「名人小組」(EPG)發起和平解決南非爭端的運動,以期避免採取經濟制裁的手法。然而,在5月18日,當名人小組在博茨瓦納與非洲人國民大會的流亡領導人會晤返回後,南非政府軍從空中和陸地上同時襲擊了與它相鄰的3個英聯邦國家:博茨瓦納、贊比亞和津巴布韋。儘管南非政府聲稱這一襲擊是為了摧毀位於哈博羅內、盧薩卡和哈拉雷的非洲人國民大會基地,但死難者中無一是非國大成員。這3個國家對南非的野蠻侵略行徑進行了強烈的譴責。同時國際社會也群起而攻之。一場對南非的經濟制裁開始。

  6月12日,英聯邦名人小組公佈了6個月來協調南非種族衝突的報告書。名人小組強烈呼籲國際社會對南非實施全面制裁,認為這是避免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後可能出現的最嚴重流血事件的催一途徑。名人小組的領導人前澳大利亞總理弗雷澤和前尼日利亞國家元首奧巴桑卓等人警告,如果不採取有效措施,南非將有可能出現一個親蘇聯的黑人政權。他們要求立即停止進口南非的農產品和煤,這是南非的主要出口商品,同時還要求中斷與南非的空中聯繫。名人小組警告英國,不要再採取措施干擾對南非的經濟制裁,否則將自食其果。英國在南非投資的規模極其龐大。80年代初,其直接投資為50億英鎊,約占南非外國直接投資的50%。據英國一南非貿易協會的出版物透露,到1982年初,英國在南非的直接和間接投資總額達110億英鎊。這些資本主要集中在礦業開採(黃金、鑽石和鉻礦)、製造業和金融業。英國的巴克萊和標準銀行擁有南非商業銀行總資產的2/3。這些足以說明為何英國極力反對對南非實施經濟制裁。但名人小組表示,如果英國一意孤行,它將面臨英聯邦分裂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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