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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然而,必須再一次指出並且強調,麥哲倫的大膽的概念具有十分獨特的含義。對於他,大膽的行動並不意味著鹵莽從事和向前猛衝,相反,是極其謹慎和周密地著手進行一項大膽無比的創舉。麥哲倫最果敢的計劃,總是像好鋼一樣,先在熾烈的感情之火上煆燒,然後再放進冷靜思考的冰裡淬火;他正是借助于幻想和理智的結合去克服困難的。他的計劃一分鐘就制定出來了,其餘的時間只是用來準確考慮每一個細節。麥哲倫很清楚,他必須做他的船長們已經做過的事情,必須至少奪取一艘船,以便重新獲得優勢。然而,這一點,叛亂分子多麼輕而易舉地就做到了,而對麥哲倫將是何等困難!他們在夜幕的掩護下,向一艘毫無警惕的船發動了襲擊。船長睡了,船員們也睡了。誰都沒有準備防禦,水手們誰的手邊也沒有武器。而現在,在光天化日之下……叛亂的船長們懷疑地注視著旗艦上的一舉一動。火炮和石彈炮已作好戰鬥準備,前膛火槍已裝好彈藥。叛亂分子太瞭解麥哲倫的勇敢了,他們認為他會走出最冒險的一步。

  但是,他們只瞭解麥哲倫的勇敢,而不瞭解他的機靈。他們沒有料到,這個眨眼間就考慮到一切情況的人竟敢於做出不可思議的事來——在大白天用一小撮人進攻三艘武器裝備精良的船隻。他沒有選擇他的堂兄弟麥斯基塔在那裡受苦受難的「聖安東尼奧號」作為果敢打擊的目標。這一著就極其英明。不言而喻,首先是那邊在等待著進攻。正因為他們等待來自右面的打擊,麥哲倫才從左邊進攻。他不進攻「聖安東尼奧號」,而進攻「維多利亞號」。

  麥哲倫的反擊,直至細節,計劃得十分周密。首先,他扣留了小舢板和前來向他遞送凱塞達起草的建議進行談判的「呈文」的幾名水手。此一舉達到了兩個目的:第一,如果發生武裝衝突,叛亂分子的力量至少將減少幾個人;第二,由於這一刹那間進行的攫奪,他已擁有不只一隻,而是兩隻小舢板,這個乍看起來微不足道的優勢很快就對事件的進程發生了決定性的影響。

  現在,他可以把「特立尼達號」的小舢板留作後備,而派遣對他無限忠誠的軍需管理員、船隊警衛龔薩洛·戈麥斯·德·艾斯皮諾薩帶領五名水手乘坐從叛亂分子手裡奪來的舢板前去「維多利亞號」,給船長路易斯·德·緬多薩送回信。

  叛亂分子從自己武器裝備精良的幾艘船上注視著小舢板的逐漸接近,沒料到會有危險。他們沒有產生任何懷疑。難道坐在這艘小舢板上的六個人能夠向有著60名武裝船員,許多門裝好彈藥的大炮和經驗豐富的船長路易斯·德·緬多薩的「維多利亞號」發動進攻?他們哪裡會料到,這六個人的無袖上衣裡都藏有暗器,戈麥斯·德·艾斯皮諾薩負有特殊的任務。他帶著五名戰士不慌不忙、十分從容不迫、按照精心設計的方案故意慢吞吞地(每一秒鐘都計算好了)登上船,向船長路易斯·德·緬多薩遞交了邀請他前去旗艦談判的信。

  緬多薩在閱讀信件,但是,胡安·德·卡爾塔海納在「特立尼達號」上突然被作為罪犯抓起來的那個場面使他記憶猶新。不,路易斯·德·緬多薩不會作那樣的蠢人,讓人引入陷阱。「哼,你抓不住我」,他一邊讀信,一邊笑著說。但他的笑聲變成了暗啞的呼哧聲——警衛的匕首刺穿了他的喉嚨。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麥哲倫預先多麼精確之極地計算好了從一隻船到另一隻船要走的每一米路程和船槳的每一下劃動),杜亞脫·巴爾波查率領十五名全副武裝的士兵乘另一條小舢板趕到,登上了「維多利亞號」。船員們呆若木雞地望著他們被艾斯皮諾薩一下子結果了性命的船長的屍體。他們還沒來得及弄明白發生的事情和採取任何措施,杜亞脫·巴爾波查已接管了指揮權,他的人已佔領了各個要害部位,他已在發佈命令,畏畏縮縮的船員驚恐地服從他的指揮。轉瞬間,船已起錨揚帆,另外兩艘叛亂船上的人還沒弄清這一晴天霹靂,「維多利亞號」已作為海軍上將的正當虜獲向旗艦開去了。現在,「特立尼達號」、「維多利亞號」和「聖地亞哥號」三艘船同「聖安東尼奧號」和「康塞普西翁號」對峙,並且堵住了出海口,使叛亂分子無法逃跑。

  由於這一神速的機動,天平的秤盤猛地揚了起來,輸掉的一盤棋又贏了回來。在大約五分鐘的時間裡,西班牙船長們就失去了優勢;現在他們面臨著三種可供選擇的可能性:逃跑、鬥爭或者不戰而降。海軍上將已經用三艘船封鎖了海灣的出口,防止他們逃跑。鬥爭亦不可能,因為麥哲倫的突如其來的打擊摧毀了他的敵人的勇氣。加斯帕爾·德·凱塞達全副武裝,一手拿著長矛,另一隻手提著利劍,徒然地號召船員們進行鬥爭。嚇破了膽的船員們不敢追隨他,只要麥哲倫的人乘小舢板一到跟前,「聖安東尼奧號」和「康塞普西翁號」上的一切反抗就會停止。阿爾瓦羅·德·麥斯基塔被監禁了幾個小時之後又重新獲得了自由;使麥哲倫的忠實戰友遭受屈辱的鐐銬,現在戴在了叛亂船長們的身上。緊張氣氛像夏天的雷雨很快就過去了,第一道閃電就把叛亂粉碎了。但對付這場公開鬥爭很可能只是最容易的一部分任務,因為根據航海法和軍法,罪犯必須受到嚴厲懲罰。麥哲倫心裡充滿了痛苦的懷疑。國王的禦令授予他進行公正裁判,決定生殺的絕對權利。但是,叛亂的首領們,像他自己一樣,國王也賦予了信任。

  為了維持自己的權威,他現在本應無情地進行鎮壓。但同時,他又不能處罰所有的叛亂分子。因為,如果按照軍法把五分之一的船員吊死在橫檁上,那怎麼繼續航行呢?在遠離祖國數千海裡之外,在荒無人煙的地方,船隊的海軍上將不能失去幾十個勞動力;因此,他需要繼續把罪犯帶在身邊,用良好的態度把他們重新爭取過來,與此同時也要殺一儆百。

  為了進行威嚇和維護自己無可爭辯的權威,麥哲倫決心犧牲一個人,他選定了惟一動用武器、使他忠實的舵手艾洛裡亞加受了致命傷的船長加斯帕爾·凱塞達。

  這一迫於極端必要而進行的審訊開始得很莊嚴:請了錄事,證人的證詞都記錄在案,就如同在塞維利亞或薩拉戈薩的法庭上那樣,記得冗長而又拘泥於細節,他們在巴塔哥尼亞荒無人煙的遼闊地方寫滿了一張又一張在此地極其寶貴的紙張。在這「無歸屬的土地」上,法庭開始審訊:庭長麥斯基塔指控皇家船隊前船長加斯帕爾·凱塞達犯了殺人罪和進行叛亂活動罪。麥哲倫做出判決:判處加斯帕爾·凱塞達死刑,海軍上將給予西班牙貴族的惟一寬容,就是不用繩子,而用劍作為刑具。

  但是,由誰來擔任劊子手呢?船員們中間恐怕沒有人會自願擔當這個差使。最後終於找到了劊子手,但代價是可怕的。凱塞達的僕人也參與殺害艾洛裡亞加的罪行,也被判處了死刑。但向他宣佈,如果他同意砍掉凱塞達的頭,他可以得到赦免。要麼自己被處死,要麼去處死自己的主人,這種選擇大概給凱塞達的僕人路易斯·德·英利諾造成了極大的內心痛苦。但最後他還是同意了。他一劍砍掉了凱塞達的頭,而保住了自己的腦袋。按照當時野蠻的習慣,凱塞達的屍體,像早些時候被殺死的緬多薩的屍體一樣,被砍掉四肢,殘缺不全的屍首被插在杆子上;塔威爾①和歐洲其他高臺刑場的可怕風俗第一次被帶到了巴塔哥尼亞的土地上。

  ①即倫敦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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