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麥哲倫 | 上頁 下頁


  歷史上,一旦個別人物的天才同整個時代的天才結成聯盟,每當個別人身上體現了時代的創造欲望,就會出現創造奇跡的時刻。在歐洲國家中有一個尚未完成自己那一份全歐任務的國家,通過長期的英勇鬥爭擺脫了摩爾人的統治,這個國家就是葡萄牙。現在,當用武力爭得的勝利和獨立已經鞏固之後,這個年輕和熱情奔放的國家的蓬勃精力被迫處於無所作為的狀態之中。葡萄牙的全部大陸邊界同友好的兄弟王國西班牙毗連,因此,對這個貧窮的小國來說,只能通過貿易和殖民向海上擴張。

  不幸的是,同所有其他歐洲的航海國家相比,葡萄牙的條件——至少當時人們覺得是這樣——最為不利。因為由西面沖刷著葡萄牙海岸的波濤滾滾的大西洋,根據托勒密(中世紀惟一的權威)地理學說,乃是一個不能航行的無邊的水的荒漠。根據托勒密對地球的描繪,沿非洲海岸南去的道路也是無法通行的。他認為從海上繞過這個處處沙漠、荒無人煙的原始地帶是不可能的。這塊大陸似乎一直伸向南極同南極大陸連成一片,其間沒有任何海峽。根據古代地理學家的意見,在所有從事航海的歐洲國家中,葡萄牙由於不瀕臨惟一通航之海——地中海,而處於最為不利的地位。

  然而,把臆造的不可能變為可能,卻成了葡萄牙一個親王的終生任務。他勇敢地根據聖經教義,力求後來居上。如果托勒密這位偉大的地理學家,這位絕對正確的自然地理學權威錯了呢?如果經常用西來的巨浪把古怪、陌生的樹木殘枝(要知道它們總是在什麼地方生長的)沖到葡萄牙海岸上的這個海洋根本不是無邊無際的呢?要是這個海洋通往新的、未曾聽說過的國家呢?如果非洲赤道那一邊也有人居住呢?要是這個聰明絕頂的希臘人關於無法繞過未曾考察的大陸、大洋裡沒有通向印度海域之路的論斷純系胡說呢?要知道,這樣一來,位於歐洲最西端的葡萄牙,就會變成一切發現的真正跳板,因為由葡萄牙去印度的航路是最近的道路。這樣一來,葡萄牙便不再被海洋封鎖,而是相反,它將比歐洲其他國家更負有航海的使命了。

  這個使衰弱的蕞爾小國葡萄牙變成偉大的海上強國的願望,使至今一直視為不可逾越的障礙的大西洋一變而為水上通途的理想innuce①成了恩利克fante②終生不渝的目的,他在歷史上被當之無愧同時又是當之有愧地稱為航海家亨利③。亨利一次也沒上過船,沒有撰寫過任何有關航海的書籍,也沒有畫過一張地圖。但歷史仍然有權授予他這個稱號。因為這位葡萄牙親王把整個一生和全部財產都貢獻給了航海事業和航海家們。他是葡萄牙國王的兒子、英國國王的外甥,還在青年時代圍攻休達(1412年)的戰役中就成績卓著,他是全國最富有的人之一,本可以擔任各種最光彩的職務,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歐洲的各國宮廷爭相邀請他,英國想讓他擔任總司令的職務。但這個奇怪的幻想家放棄了一切,寧肯過他的孤獨而富有成果的生活。他躲到一度是神聖(sacrum)的薩克裡什半島這個古老世界的海角上去了。他在那裡花了五十來年時間,準備去印度的海上探險,也就是準備著對不可知的海洋的偉大進軍。

  ①拉丁文:萌發。

  ②葡萄牙文:親王。

  ③恩利克親王在歷史上以「航海家亨利」著稱。為了閱讀時方便,本書以下凡提恩利克之處,一律都譯為亨利。

  是什麼力量使這個孤獨而大膽的幻想家敢於違反當時最偉大的宇宙志權威,違反托勒密及其繼承人和追隨者的學說,捍衛這樣一種論斷:非洲決不是和南極凍結在一起的大陸,因而可以繞過它,在某個地方一定有一條通向印度的未發現的海上道路。有一天這個秘密一定會被揭開。當然,那時被希羅多德①和斯特拉波提到過的那種傳說尚未消失:似乎在渺茫久遠的法老們的年代,腓尼基的一支船隊曾駛進紅海,過了兩年之後,竟令人驚異地通過赫拉克勒斯的兩大石柱②(直布羅陀海峽)回到了祖國。也許,親王從販賣奴隸的摩爾人那裡聽說過在荒漠的利比亞——撒哈拉大沙漠——那一邊,有一個「富有的國家」——「bilatghana」。事實上,1150年,一個阿拉伯宇宙志學家給諾爾曼國王羅傑爾二世繪製的地圖上,在「bilatghana」名稱下完全準確地畫出了今天的幾內亞。這就是說,亨利很可能由於老練的勘察人員的幫助,比那些只把托勒密的著作看作顛撲不破的真理,並最終把馬可·波羅和伊本—巴杜塔的描述稱為一派胡言的地理學家,更瞭解非洲的真正概貌。然而,亨利親王真正的崇高道德意義,在於他不僅意識到這一目的的偉大,同時也意識到達到這個目的的全部困難。

  高貴而謙恭的本性使他懂得,他本人將看不到自己理想的實現,因為準備一件這樣宏偉的事業需要比一個人的生命更長的時間。當時,沒有對海洋的知識,沒有裝備精良的海船,怎麼敢從葡萄牙出航去印度?要知道,在亨利著手實現他的設想的時代,歐洲人在地理和航海方面的知識竟是難於想像的幼稚。在羅馬帝國衰敗之後,出現的宗教黑暗統治的可怕的中世紀裡,人們幾乎完全忘掉了腓尼基人、羅馬人和希臘人在英勇的漫遊年代獲得的全部知識。在那個自囿於狹小空間的時代,某個亞歷山大曾經到達過阿富汗的邊境,進入過印度的心臟地區的事實,似乎是毫無根據的捏造。羅馬人繪製的出色地圖和所寫的地理描述都丟失了。

  他們的軍用道路荒蕪了,標誌著通往不列顛和比提尼亞①內地的里程碑不見了,羅馬那套極好的系統化的政治和地理資料已全無影蹤;人們放棄了漫遊的習慣,渴望新發現的熱情已經泯滅,領航藝術已完全衰落。破舊的船隻,既無遠大的勇敢目標,也沒有精確的羅盤和準確的地圖,提心吊膽地沿著海岸,從一個港灣駛往另一個港灣,時刻擔心暴風雨和跟暴風雨一樣可怕的海盜的襲擊。在宇宙志如此殘缺,航船又如此可憐的情況下,馴服海洋和征服海外王國的時間還沒有到來。彌補幾世紀冬眠狀態中失去的東西需要漫長的歲月。而亨利決心把自己的一生貢獻給未來的勳業,這就是他的偉大之處。

  ①希羅多德(約公元前484—約公元前425年),古希臘歷史學家。在西方史學家中被稱為「歷史之父」。

  ②古代傳說:在地中海西頭直布羅陀海峽兩岸上的兩座山是赫拉克勒斯建立的兩大石柱,表示那地方是陸地的盡頭。

  ①位於小亞細亞西北部的古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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