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莫妮卡的故事 | 上頁 下頁
九五


  那段時間,她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麼原本一個簡單的戀愛,變成了一場政治傾軋。「這是我的愛情,我的思想,我的身體,為什麼變成了一個低俗可鄙的政治事件。」她哀歎道。

  一個小小的非法事件最終升級成一個全面彈劾事件,這恐怕是這場傳奇最驚人的特點了。根本上說,這只是一個有關愛和背叛,悔恨和自責的故事,而實際上幾乎完全佔據這一事件解釋權的,是一些法律術語,被新聞記者、律師、政治家引發的爭論,和被對立而非調和思想定義的話語。在他們的議程中,感情和浪漫的地位沒有很高的位置。

  當來自眾議院的管理人員和白宮律師團展開引人注目的法學爭論之後,律師團成員之一的戴爾·鮑布斯——前參議員、阿肯色州州長,也是克林頓家庭好友——提醒整個眾議院,整個美國,這起人類悲劇的幅度有多麼寬廣。

  在他長達90分鐘的演講中,鮑布斯談到了自從斯塔爾開始他的調查之後,五年來克林頓所遭受的那些不眠之夜,那些巨額的訴訟費用,更不用說萊溫斯基醜聞爆發後的那些情緒低落的日子了。他說這場調查已經讓「丈夫和妻子,父親和孩子」的關係緊張,總統和女兒切爾西和諧的關係已經不復存在了,「這件事已經完全失去了平衡。」他總結道,「所有的壓力和懲罰已經超過了應得的。」

  然而,不僅是立法者的分寸感有失平衡,對於這件發生在一個非常低級別的雇員和她老闆之間的辦公室羅曼史,過去一年所說所作的一切,不過確立了一個精細的分析。這是莫妮卡的愚┐饋—或許還有人會談到她很不幸——她愛上了一個有權勢的男人,而更壞的是這個男人還有一群不可原諒的敵人。在其他任何環境中,這個事情結束之後,她都會被允許背上行囊繼續前行。

  在其他任何環境中,或許——不過莫妮卡的媽媽看得太清楚了,「如果她不是那麼在乎,不是那麼一個浪漫又容易受傷的年輕女孩,事情將完全兩樣。在正常的情況下,這段浪漫史將只是她生命中的一堂課,教會她如何成長。而現在,她私密的痛苦成為了大眾的娛樂,這是最殘忍的事情。她又犯下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讓人們剝下這個年輕女孩的最後一絲尊嚴和隱私?」

  就像被扔進了養滿水虎魚的水池裡,莫妮卡的人格被在一場媒體熱中被迅速吞噬乾淨。每一絲小小的不完美,每一個缺點,都被專欄作家、攝影記者、喜劇演員還有那些業餘心理醫生赤裸裸地剝下來。就像戴爾·鮑布斯提醒公眾的那樣,克林頓也是一個人。在一個較小的範圍內,莫妮卡的父親讓加利福尼亞電臺的大部分聽眾知道,傳播這些針對他女兒的過分言詞,這不僅傷害了她,也傷害了她的整個家庭。

  最近幾個月內,對她放肆的敵視漸漸消逝了。現在公眾才漸漸認識到她並非生活在一個虛偽的世界中,她的證詞是對她和總統關係最公正的記錄。許多人意識到她只是一個被特裡普、被斯塔爾、被克林頓、被全世界媒體殘酷對待的可憐女人。

  在一個已然充滿反諷的故事中,是一個永恆的富人——如果讓人不舒服的話——在考慮一個前白宮實習生抗衡三個分別背叛她、否認她、利用她的男人的道德律例。

  安德魯·薩利文在《紐約時報》中指出,「很長一段時間裡,她都在極力避免背叛她的情人,甚至在宣誓書上簽字否認這個事情。然而當她被逼到絕境的時候,她不得不下定決心講出真相。在斯塔爾報告中,最精彩的部分就是一個年輕女子在法律面前堅持了多久,以及她在公眾奇怪的審查中袒露多少。總統的表現跟她的行為是一個很好的對比,如果說這個有關道德的故事從根本上來說是一場誠實的較量,那麼萊溫斯基女士是一個女英雄。」

  然而她為這份誠實和公開付出了高昂的代價,太高了。連著幾個星期,我和莫妮卡談論著同一個問題,她沒有找到任何合適的答案,來解釋她在這場醜聞中遭受的羞辱。「在最近的十個月中,特別檢舉人,巨大的壓力,白宮和民眾把我的靈魂一層層撕裂開來。我不知道我做了什麼,讓我不得不承受這些羞辱。當然,我的確做了錯誤而愚蠢的判斷,但是這些難道足以招致如此的責難?是的,我可能是世界上最丟臉的女人,但是我不能一輩子擔著這樣的想法,我得把它扔了,因為我快扛不動了。」

  就像辛普森殺妻案的審判揭示了美國社會的種族歧視一樣,莫妮卡·萊溫斯基的傳奇也讓一直彌漫在美國人生活中——尤其在媒體┲小—潛在的女性歧視現象得到曝光。克林頓,一個誘姦者和撒謊者,被輕易原諒,而莫妮卡·萊溫斯基,只是以其天生的美麗吸引了男人,卻被女權主義者和保守派一同蔑視。她的忠誠,她的誠實,她的沉默,並沒有被看做是優點,現代美國的道德判斷認為,她是女的,她年輕、自信、會打扮、可以自由地和人上床或戀愛,這一切加在一起就是罪行。而最壞的是,她被判了最重的刑罰:她超負荷了。

  她的懲罰是被小報記者跟蹤,他們不時推撞她,騷擾她,用一些惡劣的名字叫她,試圖把她弄哭,以便拍到幾張賣得出去的照片。一旦攝影記者捕捉到手,輪到專欄作家和編輯接手了,她又得遭受一些言辭上的侮辱。小報把她描述成「一個胖胖的胡椒瓶」,甚至更壞。同時,她還是專欄作家每天例行的指責對象,例如《紐約時報》的莫林·托德。就像英國評論家安妮(Annemcelvoy)寫的那樣:「莫妮卡必須做美國公眾預料的和需要的事情,她必須減肥。她增加的重量象徵著她鬆弛的道德或者神的懲罰。」為了避免非美國的新聞記者太過自我膨脹,有必要提到英國報紙上的另一篇報道,1月26日,在副標題「9日的總統審判」之下,《衛報》這樣報道,「一個目擊者說,萊溫斯基女士拿著兩個平底蛋糕和一瓶橙汁,穿暗色的衫褲套裝。」在這裡面,節食和服裝品位看上去似乎比她在總統彈劾案中的作用更重要。

  即使醜聞爆發以後,莫妮卡仍然試圖堅守自己的道德原則,走一條道德的大路。舉個例子,foxtv,一個類似小報的電視網,出價500萬美元請她做系列專訪,寫一本書和做一個頭髮廣告,但是她拒絕了。雖然有很多人勸她賺一筆就走,但是她還是不想和那些「低級庸俗的商人」有所牽扯,正是那些人,讓她過去一年的生活充滿了痛苦。雖然她也考慮了電視明星歐佩拉·溫弗莉,但是她還是把第一次電視訪問免費給了芭芭拉·沃爾特。

  隨著時間流逝,最初的惡名漸漸變成了多餘的名聲,「我不想把當萊溫斯基當成一項事業。」她補充道,「我並沒有做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她現在非常憎恨這名譽之帽,不過正如她的繼父、「美國之聲」前負責人彼得·施特勞斯向她解釋的那樣,現在那是她生活的一部分了。他說,他是「依靠她才煉就金剛不壞,每天早上不讀那些小報。」然而一切都是對等的,有些事情不可避免地也會讓莫妮卡和她的家人感到愉快。1998年12月《紐約時報》的一個民意調查中顯示,莫妮卡是美國人最欽佩的十位女性之一,跟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比肩。

  除了她在感情上付出的代價,生活徹底崩潰,這個名聲也使她們在經濟上耗費巨大,這個壓力不僅是她的,也是她的家人和朋友的。他們現在還在支付這筆賬。去年一年,這個每年收入4萬美元的辦公室白領支出了100萬美元的訴訟費,還被迫帶著無聲的絕望,看著家人和朋友的生活被壓榨乾淨。

  對於莫妮卡來說,她成為克林頓總統和斯塔爾法官這兩個勢力之間鬥爭的犧牲品。克林頓讓她心碎,斯塔爾讓她差點發瘋,她對後者更為警惕。直到今天,莫妮卡仍然時常夢到特別調查官,害怕不知什麼時候他會撕下她的防禦,把她扔進監獄。當然,他會用最冷酷嚴厲的手段來對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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