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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五、摩薩台與哈裡曼的故事

  ——解決石油問題未成

  在一九五一年,伊朗首相阿裡·拉茲馬拉被具有宗教狂熱的民族主義分子刺死之後,伊朗國王任命穆罕默德·摩薩台為首相,他是一個很有錢的大地主和伊朗民族主義者。他年逾七十,可是他在伊朗的議會裡堪稱是出色的演員,常常能要哭就哭,要昏倒就昏倒。許多伊朗人認為,這足以表明他是感情豐富的和為人真實。伊朗的議會中的右翼和左翼議員聯合在一起,擁戴這位容易激動而又脆弱的老人,於是他很快就開始勇敢地採取行動來對付英伊石油公司了。這家公司自一九一一年以來就控制了大部分伊朗的石油工業,包括鑽探、生產,並在波斯灣沿岸的阿巴丹建有巨大的煉油廠。

  當時丘吉爾任英國海軍大臣,他很明白石油將迅速取代煤作為軍艦的燃料,並想為英國獲取足夠的石油供應,因而他鼓勵英國對伊朗石油進行巨額投資。他選擇的工具——英伊石油公司,成為石油世界最大的能源基地。儘管名字叫「英伊」,它還在別的地方開發石油,並在世界各地設有煉油和供銷網。伊朗人認為英伊石油公司購買石油的價格是不公平的,而它獲得的偌大贏利是不能容忍的,因而燃起了一股民族主義的熱潮,而摩薩台正處在這個熱潮的頂峰,他便著手進行英伊石油公司的國有化並取消該公司的租讓權。他的一些動議使他贏得了廣大群眾的擁戴,而在英國人看來,這對他們的至為重大的利益是個致命的威脅,他們出售石油獲取很大的好處。顯然,伊朗人當時沒有錢支付他們打算國有化的產業,況且他們並不真想這樣幹。他們只是覺得英伊石油公司已從投資中掠取過多的利潤了。

  當摩薩台向英國石油利益進攻時,反英情緒席捲伊朗,他們仍痛恨在二次大戰中英蘇聯合佔領伊朗和廢黜現任國王的父親。英國人與伊朗人雙方的爭論日益激烈,當伊朗人佔領阿巴丹煉油廠時,英國人開始考慮用武力保衛他們的利益。他們駐在塞浦路斯的第十六傘兵隊有可能在那個地區採取行動。英伊可能發生的衝突以及可能帶來的後果,包括蘇聯在其邊境上可能作出的反應,這種前景是很不妙的。美國對它這兩個朋友之間的不可開交的吵鬧感到很沮喪,杜魯門總統籲請雙方避免衝突,便指派解決糾紛的老手艾夫裡爾·哈裡曼特使作為調解人,看看能不能尋到使爭吵雙方都會接受的妥協的辦法。

  哈裡曼先生過去是租借法案的促進者,曾任駐蘇和駐英大使、商業部長、馬歇爾計劃駐歐負責人,具有豐富的經驗、老練的外交手腕和膽略,由他來擔任這一棘手的使命,人們認為是異常合適的。我曾在波哥大艱苦環境中與他一起工作過,後來在執行馬歇爾計劃過程中以及在華盛頓共事過。他知道摩薩台曾在瑞士念過書,他的法文也是相當不錯的,因而打算用法文與摩薩合談判。他決定帶我去完成這次使命。在杜魯門的空軍副官羅伯特·蘭德裡將軍陪同下,哈裡曼在赴伊朗的途中先在巴黎逗留一下。當時我被指派在設於法國首都的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的總部工作。我去會見摩薩台的使命就要開始了。

  一九五一年七月十四日早晨,我在巴黎愛麗舍宮觀禮臺上觀看法國國慶節的遊行隊伍。我在觀禮臺上的座位是作為北大西洋公約組織最高司令的助手身份安排的,我對此甚為滿意。這次遊行令人難忘的原因有幾個,但有一個至今記憶猶新。

  規模巨大的遊行的最後一項內容是直升飛機向共和國總統致敬。首先,許多步兵列隊前進,接受檢閱;接著一排排裝甲車隆隆而過,然後是騎著馬的共和國衛兵。高度機械化的部隊往往在地面上留下某些痕跡。當直升飛機在離愛麗舍宮上空一百英尺的高度向下降落的時候,驕陽炙人。當飛機到達總統觀禮台前時,它開始慢慢地著陸,它的水平旋翼噴射出一股小小的但是很濃的褐色煙霧,向總統和外交使團的觀禮台撲來。我永遠記得這樣的情景:法國的總統使勁彎下腰去,緊緊握住他的榮譽軍團的寬大的綬帶,同時驅散他眼睛、鼻子和嘴前面的煙霧,因為這種突如其來的煙霧實在嗆人。

  遊行結束後,我回到家裡,,我母親告訴我,哈裡曼先生來過電話,要我立刻回電找他。我在報紙上看到,他受杜魯門總統的委託已啟程赴伊朗,調解由於伊朗將英伊石油公司收歸國有而引起的英伊爭端。我就打電話給他,兩人互相寒暄一番之後,他就說:「我們將于今晚九時動身。」我祝他一路順風和調解成功。對此,他立即回答說:「我說的『我們』動身是包括你在內的。我已經跟艾森豪威爾將軍談過,他同意讓你跟我一起去。摩薩台博士會講法語,我要找一位翻譯,以便直接與摩薩合談判,所以你也得去伊朗。」我指出現在是星期六(七月十四日)下午,在巴黎的伊朗大使館一般是休息的。他認為要得到進入伊朗的簽證是我的事而不是他的事。於是他問道:「在我來之前,你有沒有去搞簽證?」我回答說:「沒有。」我認為如果我事先這樣去辦是有些僭越的。他說:「好吧,不管怎樣,別搞遲了,不要誤了班機。我不想在這裡等候了。」

  我立刻打電話給我的老朋友艾格尼絲·施奈德,她多年來一直在美國駐法大使館負責簽證課的事務。她說,她去想想辦法看。僅僅一刻鐘之後,她口電話來說,她已經接洽好了,有一位伊朗使館人員將為我們開館,並給我一份簽證。我得到簽證後,即在晚上九點以前趕到機場。哈裡曼先生又重複對我說,摩薩台會講法語,有我在場,他可以同這位伊朗首相非常直捷了當地和秘密地談。他說摩薩台一向喜歡嚴守秘密,對他自己的許多隨從人員都不放心。

  我會見了我們代表團的其他成員:蘭德裡將軍,他是杜魯門先生的空軍副官,負責杜魯門先生的安全;沃爾特·萊維,是一位傑出的無黨派人士的石油專家;還有比爾·朗特裡,是國務院的外交官和中東問題專家。後來他先後出任駐巴基斯坦和巴西的大使。九時,我們從奧利機場起飛。飛機沿著羅納山谷向南飛,躲過雷達熒光屏上所顯示的一場可怕的暴風雨。我是第一次到伊朗去。飛機越過馬賽後,我睡熟了。

  在進早餐時,我醒了。我得知我們就快到巴格達了。我一躍而起,走到窗口邊上,可是在二千英尺的高度,下面什麼都看不清,眼前一片夏日炎炎的灼光。不久,我們在德黑蘭上空盤旋,它的上面高高聳立著德馬文德山的勻稱的山峰,給人很深的印象。在一萬八千英尺的高處,永遠覆蓋著皚皚白雪。在麥赫拉巴德機場,我們受到美國駐伊大使格雷迪博士、英國駐伊大使弗朗西斯·謝潑德男爵和伊朗高級官員的歡迎。我們首先驅車到國王的王宮去,在賓客簿上簽名。我們又步行到對面國王母親的王宮去,在另一本賓客簿上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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