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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第五章 人是什麼?

  「在我生命的最後25年內,我一直真心實意地致力於對人類的研究——也就是說,研究我自己。因為在我這個人身上集中了全人類的縮影。我發現,人類的各種要素,沒有一項不或多或少地在我身上存在著。」

  這一說法實在是我們認識這位偉大作家的一個最為可觀的信息窗,它說明,在馬克·吐溫的一生中,對人的研究和對於完美人性的追求,占了一個多麼重要的地位!

  其實,就現在流行的一些觀點來分析,馬克·吐溫的成名,與他豐富的童年時期的經驗有著很大的關係,而且從某種程度來說,對它的創作起了更大作用的是他的一生幾乎總是處在貧困之中,找礦,他是個倒黴蛋;開書店,他總是賠錢;就連他投資進行的排字機發明,也最終落了個雞飛蛋打、負債累累的結局。

  但是處在困境中的人並沒有都像他那樣做出令世界為之俯仰的成就來,這就不能不說他在為人上,的確還有常人所不及的地方。

  他總是寬以待人,最重要的是不論遇到什麼困難,他都忘不了先從自己身上尋找原因和補救的辦法。

  他所投資的書店因為經營不善倒閉了,可對於那位生意上的夥伴,他卻並沒有過多的指責,儘管他們在生意上的意見不一致;那個搞了18年的排字機不僅沒有成果,反而在他58歲的時候把他帶進了破產的泥沼,可是他也並沒有因此而灰心。

  為了還清債務,已近六旬的馬克·吐溫不得不又一次帶著全家遠渡重洋,到國外作演講,賺錢償還高達近10萬美元的債務。

  你還記得嗎,莉薇,我們打定主意做那次環球演說旅行的時候,思想上經過一場多麼激烈的鬥爭?當初我們對這個主意,這個可怕的主意,這個令人膽戰心驚的主意,曾經極力反對過,你還記得嗎?那時候我已經將近年老了,身體又不好,長了毒瘡,還有支氣管炎和風濕病。我已經毫無耐心了,只好卷起鋪蓋,到這鬼世界去東奔西跑,受盡顛簸的苦頭,那是為什麼?只是為了償還那不是我欠下的債務。

  因為那是包含有榮譽感的——榮譽——榮譽——榮譽!沒有休息,沒有安慰,沒有歡樂——可是有充分的榮譽,充分的道義上的光榮。

  這是馬克·吐溫對這件事的理解,我們從這件事上不難知道,什麼在他的心裡才是最為重要的。

  就在他去世前的第三個年頭,馬克·吐溫又一次訪問英國,並且獲得了牛津大學博士的學位,他在結束訪問時,向英國做到了一次告別演說,用他那不離本行的幽默表達了他受到特殊款待的感受。這篇有名的演說是用一個故事結尾的。

  從前有個自以為了不起的、狂妄自大的小商船船長,駕著一艘沿岸航行的小帆船,販運蘋果幹和炊事用具;他只要見到別的船,就向人家打招呼,他這麼做,只是為了讓自己說話,顯示他小小的氣派。有一天,有一艘威風凜凜的印度大商船掛著一層又一層的大帆,聳入雲霄,它的甲板上和帆桁上都有許多水手,貨艙裡滿載珍貴的香料,裝載量以普林姆索爾線為限,海風中飄著一股神秘的東方的香氣。這是個高貴的奇觀,那個小商船主當然就站到船桅的支索當中,高聲地打著招呼,「啊呵,夥計,是什麼船?從哪兒來,上哪兒去?」對方用話筒發出深沉而宏亮的回答,「孟買的貝根姆號,從廣州跑了142天——回倫敦去!你那是什麼船?」哎呀,這可正好把這個小人物的面子掃光了,於是他就十分謙恭地回答道,「小小的瑪麗安號,從波士頓開出來才14小時,上基特裡角去——值不得一提!」啊,他用了「小小的」這三字來表達內心的謙恭,多麼真切,我的情況也是這樣。

  每天24小時裡,我只有一小時的工夫——只有這麼一小時——我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安靜下來,想到你們對我的歡迎,你們的熱情的呼聲還在耳邊迴響,這時候我才感到愧不敢當。這時候我才有些自卑感,在那片刻的時間裡,我覺得自己只不過是那個小小的瑪麗安號,只開出14小時,裝的是蔬菜和洋鐵皮的雜貨;但是在其餘那23小時裡,我的狂妄自大的心理卻在你們的讚揚聲中上升到巨浪的頂端,這時候我就自覺是個印度大商船,鼓著許多風帆,破浪前進,滿船裝載著你們最親切的話語,我覺得這些誇獎的話對一個浪遊的外國人,是全世界難得聽到的;這時候我在這個祖籍國家的土地上呆過的26個幸福的日子就好像加了六倍,我就成了孟買的貝根姆號,從廣州開出142天了——回老家去。

  這大概是馬克·吐溫對自己的一種最幽默的表述,傳統的文學史總認為,馬克吐溫是站在資產階級民主主義立場上來揭露美國資本主義黑暗現實的,對他而言,揭露是因為「不甘於這樣的生活」,而他所描繪的美國資本主義社會生活的一切,只是為我們提供了認識資本主義醜惡現實和罪惡的有益佐證。

  然而,越來越多的史料挖掘工作,給我們提供了認識馬克·吐溫的新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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