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馬克·吐溫 | 上頁 下頁
二三


  我非常羞愧,驚得說不出話來。我們繼續往回走,可是對於他原先提出的問題,我無法提供什麼解釋。

  我實在記不起我曾見過霍姆斯博士的獻詞。我知道他的詩,可是獻詞我是剛剛見到。

  我一直沒有掌握揭開這個秘密的鑰匙,直到好幾個月以後,它以奇異的方式出現了,並且是以非常自然的方式出現的。因為依照自然和人類心理所提供的自然的方式,再發現一件已經忘掉了的往事,這樣才會使它得到復活。

  我收到了牧師賴辛博士的一封信。他在我那個時代曾經擔任弗吉尼亞市主教派教堂的牧師。在這封信裡,賴辛博士提到了六年前我們在夏威夷群島上遇到的某些事情。在談別的事情的時候,他隨便提到了檀香山旅館裡文學書籍非常缺乏的情況。起初,我不理解這句話的用意所在,我心裡什麼也沒有想起來。可是,忽然我理解了——仿佛電光一閃似的。在柯克霍夫先生開的旅館裡只有一本書,那就是霍姆斯藍底金字叢書的第一卷。我有兩周的機會熟悉書中的內容,因為騎在馬背上周遊了大島(夏威夷),騎得太久了,便帶回了不少鞍瘡。如果每個瘡都要會稅的話,我就得破產了。我不得不呆在房間裡,衣服也穿不得,只覺得一陣一陣的疼痛,前後有兩周之久。除了雪茄和那一卷詩集外,沒有別的夥伴。當然我便經常讀這些詩集。我從頭到尾,又從中間讀起,往兩頭讀。一句話,我讀得爛熟,對作者自然也非常感激。

  這也是重複如何會起作用的一個事例。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每天每小時這麼搞,光是為了消遣而讀書,既不思考,也並非存心要把讀的東西記住。這個過程就如同對待《聖經》上一段熟悉的詩篇一樣。

  多少年來,你把詩篇裡的汁水都擠幹了,留下的只是乾癟的殼殼。不過你至少總知道殼殼的來龍去脈吧。

  可是如今這件事,我顯然是保留了殼殼而卻很快就忘掉了殼殼是哪裡來的。一兩年來,它保存在朦朧的記憶之中,然後到了需要獻詞的時候,它便跑了出來,可我卻以為那是我自己美妙的幻想的產物哩。

  我還是個新手。我還懂得什麼人類心理的奧秘對我還是一本沒有打開的書。我愚蠢地把自己看作一個頑固而又無可原諒的罪人。我寫了封信給霍姆斯博士,把這丟人的事和盤托出,並以充滿熱情的語言請他相信我不是故意犯這個罪孽的,還一直不知道自己犯了這個罪,直到鐵證如山放在我的面前。他的回信我給丟了。我寧可丟掉一個叔叔伯伯,他們之中不少人對我並沒有什麼真正的幫助,可是這封信啊,那可是無價之寶。是千金難買的,是不可缺少的。

  這兩件事,前者可以看出作者所佔有的生活是何等豐富,而他對創作又是何等的嚴肅與執著!而後者更說明了他的學習是何等的刻苦,而作為一個知名作家,他對於自己人格上的要求又是多麼嚴格!

  現在文學界有一個習慣性說法:「民族的就是世界的」,當我們讀馬克·吐溫的作品的時候,這一點感受得尤為強烈。

  他的幽默顯然是有美國根源的;他使用的詞句並不是別的民族的語言。他的民主思想和作風,他對等級制度的蔑視,他對自由的熱情而坦率的信念,都是在他自己的祖國打下基礎的,而且是用直截了當的詞句表達出來的。他詛咒它的不平之事和弱點,但是他卻最愛這個國家。那是他的家鄉。

  伯納德·德沃托對他有這樣的評語:他和美國的生活是密切聯繫在一起的,這種聯繫比任何別的寫書的更加廣泛,更加深切。無論是他在當印刷工人,當領航員,當軍人,當銀礦工,當淘金者的時候,或是在兩度遷移和一次出國到聖地觀光的時候,還是在國家繁榮昌盛的年代或是在他塑造鍍金時代的形象的時候——他都參加了美國的生活歷程;比任何別的作家更為全面他寫的書都忠實于他的祖國的生活實況,永遠是最可信賴的。他的書都抓住了核心;別人的書卻離得遠一些。他寫書總是寫得大放異彩。

  馬克·吐溫是一個偉大的作家,他是屬￿美國的,也是屬￿全人類的,無論是在過去、現在和未來,他的名字都是文學——這個人類偉大的精神之苑所不能繞開和回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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